89.
虞惟新是一个极爱吃反季水果的人，在这种冷嗖嗖的天气里，他付了冤大头才会付款的钱，买了一个圆溜溜的脆皮西瓜，西瓜是不是自然成熟的，沈端正持怀疑态度，但是水果店老板伸出三根手指保证，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伸出三根手指弄了个歪歪扭扭的手势，硬装成诚恳发誓的样子，向他们保证：脆皮西瓜，自然成熟，保甜！不甜我上你们家刷马桶去！
没人想让这位五十岁左右的大哥进家门刷马桶，他自己胡乱说出这一条时，心中或许带着许多猜度，高高瘦瘦、白白净净的两个男青年，同住一室，屋里应是形式很好的一片春光。
于是，虞惟新听信谗言，把这个小西瓜买回了家，够沉，一路拎回家，倘若手上的力气稍微泄了些，这个西瓜马上就会从台阶上滚下来，摔个狗啃泥，摔成八十多瓣，几乎是一片泥水了，怎么说反季水果价格不菲，珍贵且难吃，还是不能让它摔死的。
拎到虞惟新家，小西瓜安然无恙，虞惟新脱了鞋，抱着西瓜冲到厨房，从木盒子里抽出一把洁净的刀，一只手按着乱动的小西瓜，一只手握着刀柄，狠切，一刀下去，小西瓜裂了纹，自动爆开，呈现出九瓣多奇怪的造型，虞惟新看了看瓜瓤的颜色，黄色，心里突然难受，黄西瓜冒充红西瓜，瓜瓤脆生倒是挺脆生的，就是这颜色，真是什么人买什么样的西瓜，他虞惟新一个坦荡荡的君子竟然误买了一个黄色西瓜回家。
虞惟新受挫为西瓜而沉默的时候，沈端正猫在虞惟新的书柜里，他的书柜很大，其间缝隙也很大，两个幼童在此地玩藏猫猫是没问题的（除非一个回家吃饭却永远不告知另外一个），沈端正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吗？不，他在寻找某样东西，可能是年纪大了，也可能是最近背的知识点太杂了，沈端正忘记了陆承思告诉他的枯燥乏味的药名，尽管他已经默默背了三四遍，他从裤兜里掏出一张用来作弊的小纸条，以一个很难受的姿势掏出来看，这等复杂而畸形的姿势如果能售票请人来观看，沈端正这辈子一定能买下这栋大楼，全款。
“舒必利，口服每次一百毫克，每日二到三次，渐增到六百到一千二百毫克每日，最高量每日一千六百毫克。”
沈端正找到了虞惟新的药盒，摇起来哗啦哗啦地响，里面装着若干花花绿绿的小胶囊，他的计算能力向来是很好的，查数能力亦是，他摇了几下，晓得这个小药瓶里究竟有多少颗，按照陆承思开处方药的日期来算，虞惟新应该很久没服药了。
90.
虞惟新试探着尝一口黄色西瓜，用勺子挖一小块儿，比半勺还小，瓜瓤汁液充足，汁液也是黄色的，狠心挖下去，果肉沙沙地摩擦着勺子外壁，够脆生，虞惟新把这么一小块儿西瓜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没啥味儿，只有一股水味儿，舀一口白开水应该也是这个味道，尝一口，虞惟新伸出一点点舌头，用舌尖舔舔软趴趴的果肉，操，是酸的。
“妈的！我上当了！西瓜是酸的！”
沈端正从屋里冲出来，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九瓣西瓜，这么贵，怎么可能不甜？
“我想问问你，为什么不按时吃药？”沈端正将手里的药瓶晃了晃，在空旷的客厅里小胶囊与药瓶碰来碰去又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比起苗族姑娘戴的银饰，是一样的清脆。
用半分钟思考，沈端正一定是和陆承思见过面了，陆承思说不定和楼下水果店老板一样，伸出老气横秋的三根手指，说我保证，我保证虞惟新是个精神病患者。
用一分钟思考，沈端正认为自己问了一句废话，这相当于问他柳絮般的母亲，您为什么要抛家弃子地追求自由？还偷我们的钱，被偷钱的那一年沈端正没有棉裤穿，大腿快被冻废了，导致现在气温一冷一热的时候，他的大腿就会发热。
但是虞惟新能回答上来这个问题，他挑眉（这个时刻他还能挑眉可见有多轻浮），用一种戏谑和无奈的语气反问，“你没问过陆承思吗？他说这个药的副作用是阳.痿早.泄。”
“都萎了还能早.泄？”
“你想说什么？”
“我说我能治好阳.痿早.泄。”沈端正信誓旦旦地讲道。这么信誓旦旦的原因是因为他本人都不相信的事情，一定要坚定地说出来，让大家全部信服，然后自己也会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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