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实验中心食堂里的饭并没有像虞惟新口中所说的，那么好吃，甜味那么明晃晃，沈端正爱吃甜的，一个南方男孩骨子里特有的对甜香气的向往与热爱，糖吃多了容易长痘，可沈端正的皮肤很好，他很少长痘，即便是站在青春年华的中间，他也从未长过青春痘，他的甜气，一定是从毛孔里散出来了。
有的人就是这样，与生俱来的，自带一种可轻易捕捉到的气味。
这个时间点，食堂里满是穿着深蓝色海关制服的人，他们是有头衔的人，在体制里工作，拿着优越的工资，身份也很优越，他们鼻梁上架着的眼镜，也很优越。
沈端正知道食堂门口的小超市是为了他们而开的，超市里的零食不太多，大多是进口食品，一些豆油，白面，大米都是进口的，在超市里面，一瓶水卖上二三十很正常，酸奶就更贵了，谁会在里面买酸奶呢，一个穿着深蓝色海关制服的富婆吗？
那种地方，沈端正在心里把它称为那种地方，那里是对穷人残忍剜心的地方，远远地看一眼价格表，沈端正会想起在不远的地方，一个不发达的破烂小县城，父亲在没什么客流量的小景区里守着报刊亭，卖杂志卖报纸，他同时也给人画画，但是很少有游客花钱让他画画，他画得不像，总把人往丑了画，这就是，他挣不到什么钱的原因。
他一定想不到，一瓶没什么味道的矿泉水可以卖到二三十，或许常喝这种水的人，可以理直气壮地说：我觉着，这瓶水不同寻常，味道是甜的。
沈端正很想做到的事情就是，对身份华贵的它们，表现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他没钱买，他也不想要。
食堂里的价格倒还好，比市价贵一点点，在凛城，这么像样的饭卖这个价格性价比很高，沈端正明白了陆继学非要他来食堂吃饭的原因——安全，正经。
虞惟新大方地拿出饭票，把它交给沈端正，怕沈端正不拿，虞惟新把它塞进沈端正的手心里。
“看看，你想吃什么？”
沈端正粗略地看了一圈，他爱吃的糖芋苗很便宜，他爱喝的豆浆煮甜米粥也很便宜，但它们都不是必需品，沈端正最终打了一份最普通的盒饭，三菜一汤。
“糖芋苗，不吃吗？”
虞惟新揣摩着，沈端正该是喜欢吃这个的人，他的视线一直留在糖芋苗上，营造了一种我很想吃的氛围。
“我不吃。”
“那你能给我买一份吗？”
“这本来就是你的饭票。”
“它现在是你的。”
28.
坐在旁边桌的大姐扶了扶眼镜，趁着扶眼镜的功夫，她把这个动作作为掩饰，偷偷瞄了一眼旁边的两个年轻男孩。
两个男孩长得都很漂亮，让她想起高中时期隔壁班的班草，她从来没光明正大地直视过，她不太敢，就如同此时，她还是在用假动作掩饰，人对美好的事物是向往的，仅仅五分钟，她想了无数篇让她潸然泪下的虐心小说，套在两个男孩的身上，有破镜重圆又分手的，有一方委身老男人筹钱的，总归都是虐心的结尾。
虞惟新的灵魂也飘在十里开外的空地上。
有一瞬间他觉着沈端正可以成为某个挥金如土的富豪，对自己非常痴迷，碰巧虞惟新不想努力了，二十啷当岁的年纪，他就不想努力了，他成为沈端正手里的玩物，每月按时向沈端正要零花钱，最喜欢的零食是一碗糖芋苗。
这他娘跟想象自己是白雪公主有什么分别？
太扯淡了。
“沈端正，你是单身吗？”
他很无耻，他想了好久，想了数十种安慰自己的话，甚至想到了最糟糕的一种：他有了，他早有了，说不定是青梅竹马。
去你的青梅竹马！
他可以成为他生命中的反派，命运里最大的绊脚石，搞坏他身上系着的所有姻缘。
“我跟你很熟吗？”
虞惟新一愣，想不到沈端正上嘴皮碰下嘴皮，竟然说出这句伤人的话，他竟然不得不接受审判，那是对灵魂的洗礼，倒下一罐酸臭的浓酸，撕下他的一层皮，很痛。
“很快就会熟了，你吃过刷了蜂蜜水的烤地瓜没有？就像那么熟，甜甜的熟法。”
“……”
“我形容的不好吗？”
“挺好的，虞惟新同学。”
第一次，虞惟新听见沈端正称呼他的大名，实际上他们也没认识几天。
反正那种甜蜜蜜的口吻，虞惟新单方面认为是甜蜜蜜的口吻，虞惟新把它揣进甜甜的梦里。
梦里有一条波光粼粼的长河，他一个猛子扎下去，游了很久，上岸时，沈端正在一片左摇右摆的芦苇荡里等他，虽说场面有些质朴，但是沈端正的口吻可是很小资的，他笑着说：挺好的，虞惟新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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