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陆继学才明白沈端正的处境——他没有饭票，实验中心的食堂不欢迎他，他靠着一份十块钱无限量的粗制滥造盒饭偷偷存活，他那么瘦，一定吃得很少，十块钱的无限量盒饭对他来说，没有无限量这一说。
实验中心的人事管理较僵化，陆继学替沈端正办理了饭票，但是三个工作日后才能拿到手，陆继学叫来了虞惟新，把兜里印着陆继学三个大字的饭票掏了出来，扔在桌上。
“沈端正的饭票还没办下来，先让他用我的饭票吃。”
虞惟新拿起桌上的饭票，用手指头捻了捻，他龌龊地想，此时陆继学就像一手遮天的末代皇帝，尽管他的时代在走下坡路，他的后宫佳丽逐渐减少，但是没有三千也有两千，沈端正就像一个不受宠的下等贵人，因为身世不好所以不受宠，也从未被皇帝临幸过，在这一点上，围观的人都会流泪，如今，皇帝老爷听说这位寒酸的小贵人连饭都吃不上，可真是太惨了，于是一挥衣袖，赏赐黄金千两。
黄金千两就在虞惟新手里握着呢。
从另一方面考虑，也是龌龊地想，陆继学的饭票带着属于他自己的气息，挺好闻的，虞惟新对香味没什么研究，但是他知道，这份香气除了能散发陆继学作为上一阶领导者的高雅，还带着成熟男人的荷尔蒙。
——等陆继学六七十岁时，我再把这手里的黄金千两掏出来给沈端正看，那时，饭票上只剩陆继学陈旧腐朽的气息，沈端正看都不会看一眼。
想着想着，虞惟新把陆继学的饭票塞进自己的裤兜里。
虞惟新觉着，肩膀上的千价脑袋真的太好用了，他兴高采烈地跑到样品室，样品室里只有沈端正一个人，他今天又在绞样，他总是在干苦工，有什么意思呢。
“走啊，一起吃饭。”
沈端正锤了一下手里的烂白菜，对，他今天绞得是烂白菜。
虞惟新笑得太过灿烂，似乎已经忘了他是个刚和温润公子分手的烂人，温润公子指的是许浅，许浅的一切，包括三观，太符合沈端正精神世界的体系构架了，他和许浅就像两个可以叠合的灵魂，但是不同地方的在于：他没有许浅那么优秀，他没有许浅那么幸运，他太倒霉了，他和许浅又是不重合的，永远不可能重合，是呈镜面对称的两个灵魂，很相似，却永不重合。
为了臆想中的灵魂伴侣，沈端正没好气地拒绝了虞惟新的请求。
“你自己去吧。”
26.
“别啊！”
虞惟新抱着肩膀堵在样品室门口，像一个和美人做皮肉生意还讨价还价的穷鬼。
美人说，五十块钱一次，不能再少了，我已经够便宜了，再便宜，就是贱了。
穷鬼说，别别别啊！我只有二十块钱，打个半折，优惠一下，我下次还来。
美人哭了，打半折也不是二十块钱啊？
当然，在现实社会里虞惟新不会做这样的事，永远不可能这么做，因为，美人是无价的，何来讨价还价一说？美人说行就是行，不行也得行。
“许浅已经申请调换实习单位，他以后不会来了。”
沈端正讲这段话的时候，语气很平静，就是要平静一点才好，语气和语句里的事件产生巨大反差，让人措手不及。
他把许浅搬出来讲，由衷地希望虞惟新有良心一点，好歹拿出一丁点忧伤，悲伤，羞愧，而不是现在的嬉皮笑脸。
虞惟新太懂沈端正的心思了，小沈心思太纯洁，他可能不知道，虞惟新专门坑人损人赚油水赚中间商差价的灵活脑瓜遗传于母亲——一个搞房地产开发的女的，每天执着于偷奸耍滑和拉皮，女人不能长皱纹，他姥姥就是这么说的。
“陆老师让你每天中午去食堂吃，外面的饭不干净，吃坏了实验中心还得负责。”
虞惟新把陆继学搬出来讲，效果可太好了，沈端正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
“陆老师还说，你的饭票一时半会儿办不下来，让你先跟着我吃。”
陆老师没说过这样的话，这是虞惟新现场胡编乱造的。
“你不会敢忤逆陆老师吧？我们当中还没有人敢这么做呢。”
虞惟新这话说得很狡诈，他本人，就很喜欢忤逆陆老师，甚至无数次想直面陆老师的冰山王子脸：对不起，六十岁的时候禁止你和老头儿跳贴面舞，请保护好假牙，挺贵的。
沈端正被说动了几分，可他不想跟着虞惟新吃饭。
好白菜能跟着烂菠菜混饭吃吗？
虞惟新马上伸出双手，趁着沈端正恍惚愣神的时候，与他进行第一次不亲密接触——抓手腕。
表面上还要装着无所谓，漫不经心的样子。
“走啦走啦！我上午看见菜谱了，今天食堂有西湖醋鱼三杯鸡菠萝炒饭糖芋苗蜜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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