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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鄢只感觉一阵拉扯感，身体猛地往前一栽，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站在落月山山门前。
他有些迷茫地抬起手。
手指修长、纤细，凸起的骨节棱角分明，手掌有常年握剑而留下的薄茧，上面还沾着鲜血干涸的深褐色痕迹。从衣袖间滑出的一小节手腕散布着浅浅的疤痕，让人不禁怀疑玄色衣袍下藏了更多。
不是陆识那具瘦弱的身体，是他自己的身体。
身体不受控制地迈出了左脚，他想停，他停不下来，眼睁睁看着自己绕过山门，从西面的一个小洞钻了进去——是他以前偷偷下山打酒打破的墙。
他径直去了月河，却停在了界碑结界前。他现在不是顾秋暝弟子了，进不去。
落月山的结界他并非撼不动，但他怕惊扰到其他人。
他现在可是人人得而诛之的魔尊。
江鄢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这一天的事情全都深深地刻在他心里，刻出一道血淋淋的痕迹来。
接下来他会转身去试炼台找裴浅，求裴浅去替他找顾秋暝。裴浅是居正清大弟子，也是他在落月山弟子间为数不多的算得上熟络的人。
裴浅答应了，再之后，他上断念崖等顾秋暝来。
他像个误入的旁观者一样看着所有事情发生，无法做出一丝一毫的反抗。
断念崖的风很大，吹得他一头乱发张牙舞爪。身后是红霞千里，四周是山脉低伏。
他等来的不是顾秋溟。
数十个人落到了不算宽阔的山崖上，领头的是盛京仙门掌门岑邵慎。
他身后，盛京仙门、落月山以及其他门派各色宗服混在一起，活像一锅八宝粥。
“魔头，你命该绝于此！”
“今日你插翅难逃，还不束手就擒！”
人群骂骂咧咧，像一锅煮沸了的、“咕噜咕噜”叫唤着的八宝粥，江鄢想。
他看着自己艰难地在这些人的夹击里闪躲，听见自己略带愤怒的声音问：“顾秋暝呢？”
“你觉得敛月仙尊收了你这么一个祸害，还有脸过来？”不知道是谁接了话。
他强迫自己想点别的事，比如担心一下这么多人会不会压塌断念崖。
但江鄢还是没忍住，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西边，意料之中地看到一个人过来了。
顾秋暝落到人群和他中间，顾秋暝收剑，顾秋暝把一只手背到身后，顾秋暝看他，眼神冰凉……
这个画面江鄢已经不知道在脑海里循环过了多少遍，但此刻，他的心还是猛地一沉。如果他能控制他身体的话，他的每一片肌肉可能都会抑制不住地抽动。
冷静，这是幻境。江鄢一遍一遍地在心里重复，他迟早会让顾秋暝付出代价。
腥甜的味道在嘴里弥漫开来，江鄢猛地吸一口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浮上水面。
四周一片漆黑，魔气弥漫，浓稠得像是有了实质，顺着一个方向在涌动。
这是哪里？江鄢皱眉，确认现在是在陆识身体里，刚刚被用力咬破的舌尖泛起痛感。
他记得他被吸进了镜子里，镜中的幻境既然让他挣脱了，应该会出来才对。
远远地，他突然看到有一道光。
他下意识地跟过去，到近处时，画面一转，他看见了顾秋暝。
顾秋暝和往日一样坐在书案前，桌上摆着一叠软趴趴、卖相和看得过去都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桂花糕。
一个人恰好出去，细心地把房门带上，江鄢认出来那是自己。
这是……顾秋暝的幻境？
江鄢没来得及想顾秋暝为什么也进了幻境，他想的是，精于阵法的顾秋暝，居然也会被幻境困住。
困住他的是什么？
江鄢继续看了下去，却看到匪夷所思的一幕。
只见顾秋暝停下翻书的手，把碟子拖过来，仔细看了片刻，然后，吃了一口。
江鄢没忍住往顾秋暝那边走了几步，于是看到了他眼里浅浅漾着的笑。
他呆在了原地。
没给他缓冲的机会，画面陡然变换。
顾秋暝御剑前行，流云飞速后撤，只剩一个残影，江鄢从他脸上捕捉到了焦急。
瞬间就到了断念崖。
江鄢的眉再次皱了起来，画面却再次切换，飞快地闪动，像是在拼命转移注意力，想要刻意规避接下来的事情。
顾秋暝的心结……是断念崖？
浮光掠影间，他好像看见顾秋暝用玄寂划开了自己的心口，鲜血攀附上冰冷的剑身，以及顾秋暝蜷缩在闭关山洞的地上，昏黑的夜幕下，他额头渗出细密的汗，似在压抑着极端的痛苦，他平日里纤尘不染的素白衣裳粘上了尘土……
快速切换的画面让江鄢看得有些头疼，顾秋暝……在干什么？
“江鄢？”一道不确定的声音在漆黑的虚空里响起，因为空旷而有着特殊的质感。
江鄢的记忆被掀开一角，回忆这个声音的主人。
随着浅浅的脚步声靠近，周围的魔气开始消退，他脚上踩到了实地，眼前的画面陡然间消散，替换为一条阴冷的街道。
街道两旁排布着房屋，瓦片压着厚厚的雪，有些松动，像是疏于打理的样子。
空气瞬间冷了起来，江鄢虽然因为练剑的缘故，身上不冷，但还是没忍住把衣领裹紧了些。
他转过身去，看清楚来人，不确定地道：“裴浅？”
不怪他记性不好，只是那人穿着一袭华贵的紫衣，随着身上翻涌的魔气无风而动，明显是个魔修。和他印象里的裴浅相似的地方，只是那张脸。
但那张脸也泛着异样的苍白，不知道是因为环境的缘故还是别的，带着点灰色，半张脸还攀附着奇怪的黑色纹路。
“居然真的是你。”那人一歪头，没否认，像是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你怎么在这……”
江鄢一句话还没问完，裴浅就朝他冲了过来，绷着的手指直冲他面门，指甲尖锐而长。
他飞快朝旁边一闪，一道魔气擦断他几根发丝，后面的一道房子轰然坍塌，扬起一堆尘埃。
裴浅冷哼一声，再次冲他而来，速度快到冲出了风鸣。
江鄢心想：打不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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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点回忆
来来来，我们一点一点解开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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