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喝药。”边无问把一碗褐色的汤水递到顾秋暝眼前，药汁晃动差点没洒到顾秋暝干净整洁的衣服上。
顾秋暝接过药放到鼻尖轻轻嗅了一下，而后喝了下去，眉头一皱：“比往常苦？边无问你故意的吗？”
边无问轻哼一声，双手抱胸斜斜靠到窗边，他说：“叫你长点记性，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错，居正清指不定把我怎么样。”
碗磕到小方桌清脆一响，顾秋暝偏了偏头：“我可以替你求情。”
边无问没理他，坐到窗沿上望向窗外，视线掠过天水城参差不齐的屋顶，灰黑色瓦片堆叠成山峦一般，他缓缓开口道：“太安静了。”
顾秋暝说：“你也觉得有问题？”
“一路走过来，魔气在这里陡然中断，不得不让人怀疑。我给居正清传信说了，如果情况不对，”他瞪了顾秋暝一眼，“你就给我回去。”
顾秋暝不置可否，把碗底剩下的一小层药摇晃均匀，紧贴上碗壁。
屋檐一小滴雪水滴到边无问探出的头上，他下意识往回一缩，突然看到客栈后院有两个人。
他说：“你徒弟和苏禾在后院干嘛呢？”
顾秋暝捏碗的手停下了。短暂的沉默后，他说：“药喝完了，我走了。”
“再不从窗户下来，小心砸下来的变成冰锥。”
瞥见边无问从窗户上下来，他才轻轻将房门关上。
-
“找我有事？”江鄢问苏禾，背在身后的手还抓着刚打的酒，两人隔着半个院子的距离。
“我……”苏禾微微低了头，朝他走过来，手里捏着一个小小的蓝色香囊。
她抬头瞄了一眼江鄢腰间挂着的黑色锦囊，说：“这个……给你。”
“为什么给我这个？”他一只手抓着酒，另一只手也没伸过去接。
苏禾的脸泛起了淡淡的红，她的声音细小如蚊：“上次考核，我输给你了，想找你请教……”
苏禾的声音突然间断掉了，她的眼睛不再盯着江鄢腰间的锦囊，移到了江鄢身后。‘
江鄢觉得奇怪，刚想转身去看，就听见清冽如山泉的声音响起。
顾秋暝的声音冷冰冰：“落月山精于剑法的弟子多的是，想请教你大可去找其他人，找他，没用。”
江鄢藏在身后的手紧了紧，不动声色地收回到身侧顾秋暝视线看不到的地方。
“我……那这个……”苏禾的眼睛在顾秋暝和江鄢身上紧张地扫来扫去，伸出来的手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收也不是，送也不是。
顾秋暝没说话，转头看江鄢。
“这个你留着吧，我不用。”江鄢拒绝道，绷着一根神经担心他手里的酒，心里祈祷别被顾秋暝看见。
他话音刚落，苏禾如蒙大赦，迅速跑出了院子，仿佛劫后余生。
敛月仙尊冷冰冰的名声，还真不是盖的。
余光瞧见苏禾跑出去老远，顾秋暝的嘴角隐晦地往上挑了一下。偏头问：“为什么不收？”
听到顾秋暝第一句话说的不是酒，江鄢短暂地松了口气，道：“无功不受禄。”
顾秋暝眼神从江鄢半掩在身侧的手上扫过去，他背过身也朝外走：“少喝点，下午要去城内看看情况。”
江鄢：“？”
他禁不住问：“落月山不是禁酒吗？尊上怎么不责罚弟子？”
“这又不是落月山。”顾秋暝的声音从拐角轻飘飘地传过来。
江鄢：“……”
落月山门规里，禁酒的对象是落月山弟子，又不是落月山。若不是背过门规，江鄢觉得自己差点就被唬住了。
说到背门规，还是顾秋暝逼着他背的。原因是江鄢喝酒被抓包，还狡辩说不是在落月山喝的。
“落月山弟子禁酒”这一句，他抄了一百遍，顾秋暝不知道才有鬼。
江鄢撇嘴，拧开盖子灌了一口酒。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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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水城都快赶上盛京了，我感觉和回家了一样！”魏澜边走边感叹，惹来徐怀一记白眼。
“难道不是吗？”魏澜接收到徐怀的眼神，小声道，颇为不服气的样子。
“安静点，”边无问话音刚落，两人头上就不轻不重地挨了一下灵力，“带你们来不是观光的……嘶！”
“谁动我？”他手捂上额头，回头看向顾秋暝。
顾秋暝莫名其妙地摇了摇头，突然间眉头微皱，像是察觉到了什么，朝旁边的一座阁楼上攻去，玄寂应声而出。
剑尖只触到一片淡金色的衣摆。
来人身姿轻盈，几次都灵巧地躲过顾秋暝的攻击，逮着一个间隙朝底下道：“你还要看到什么时候？”
声音醇厚却不沉闷，像是窖藏多年以后依然清冽的酒，醉人。江鄢的某根神经被轻轻拨了一下，他盯着楼上着金袍的男人，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那人一手持一把银骨折扇，另一手环着一直小狸花猫，勾人的桃花眼朝边无问看过去，像是糅杂了春水，风情万种，如墨的头发披散，随着他的动作而跃动。
陌生的脸，江鄢眯了眼睛，怀疑刚刚一霎熟悉只是自己的幻觉。
“秋暝，别打了，我认识。”边无问出声打断。
“敛月仙尊果然厉害。”男人和顾秋暝一同下来，轻轻一拱手，举手投足间尽是矜傲。
“盛京仙门，暮云，”边无问介绍道，“簪子，问他要的。”
“出尘仙尊，多有得罪。” 顾秋暝收了剑，略一拱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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