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烟鸿
徐探清暗暗地在手心蓄积灵气，以防从哪里忽然蹿处什么东西。他走了十来步，还是安然无恙。他对崔南钟道：“看来是相安无事了。就是不知真玉儿藏身何处？”
崔南钟步履从容地走来：“你再看一下。”
徐探清依言闪出一道镜面似的灵光，灵光乍现，一道如箭矢般的黑气直接戳碎了灵光。
他们二人看向黑气的发射之地。黑黝黝的屋子发出沉闷的声响。
徐探清立即敏锐地察觉到一个鬼影掠过去。
崔南钟弹出明珠一般大小的灵气，将那鬼影捆住。
鬼影一下子扑到在地，仰起脸来，面上是千疮百孔，不忍直视。
徐探清道：“你是什么人？为何在陈家旧宅？”
鬼影嘎嘎地笑道：“这里是我家，你说我为何在这里？”
徐探清听着声音有几分耳熟，他笑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你贪恋红尘，不去鬼府，想来怨念颇深。”
鬼影道：“你说这一通废话作甚么？”
“真玉儿。”鬼影听到徐探清说出的三个字，神色猝然变化。
徐探清不疾不徐地说道：“你是为了真玉儿来的。小子，是你救了她吧？”
鬼影怒道：“你在胡说什么？我根本不认识什么真什么玉的，我与你们无冤无仇，为何要缚我？”
徐探清一拍崔南钟的肩头，倏忽想起崔南钟不喜与人亲近接触，就佯作自然地把手收了回来，笑道：“我有办法证明。”
他蹲**子，往鬼影的身上掏了又掏。
鬼影扭动着身子，想要挣脱身上的灵气，吼道：“你干什么？”
徐探清眉眼带笑道：“别急么。”少顷，摸出来一根钗子，面有得色道：“啊，找到了。”
崔南钟旋即反应过来：“这是？”
徐探清敲了敲那条鬼影的头，道：“是真玉儿的。”他在月华铺满的空庭之中来回踱步，慢慢叙说道：“真玉儿与陈商的故事里应该还有一个不具名的角色，就是你。”
鬼影瞳孔微缩，不再扭动。
徐探清道：“你从我们答应陈博生找真玉儿的时候就跟着我们了，只不过你很小心，一直没有被我们发现。直到真玉儿被我们带回青莲观，你才乱了阵脚，由此可见，她对你是很重要的人。”
鬼影犹要狡辩：“她不能是我的妹妹吗？”
徐探清竖起食指摆了摆，笑容恬淡：“不能。从我进入到的真玉儿的记忆中来看，她确实有弟弟妹妹，可没有兄长，否则也不会沦落到被卖进青楼楚馆。”他又说道：“而且，应该没有哪家的兄长会随身携带自己妹妹所喜爱的钗子。”
鬼影木然地看着徐探清，他身上一道经年未痊愈的伤疤即将被徐探清揭开，流出血水。
他与真玉儿相识于微时，是真真切切的青梅竹马。真玉儿家贫，他是知道的，可他依然心存幻想，等到真玉儿及笄那一年就去她家提亲。天有不测风云，真玉儿的爹爹把她当作物品一样地卖了。
更令他心灰意冷的是真玉儿与陈商结伴同行，朝朝暮暮地在一起。
陈商成亲，他以为自己的机会终于来了，但是他没有想到真玉儿在那种情况下，还是不愿意跟他在一起。他身份低贱，真玉儿与他原是一样的人，可真玉儿被卖进万花楼以后，交往的都是名绅富商，眼界自然高了许多，就再也瞧他不起了。
两人的陌路就是从真玉儿对陈商青目，对他白眼开始的。
徐探清道：“所以你在酒中下了毒？”
鬼影急红了眼，他说道：“我没有，是他们自己要死，我不过是帮了他们一把。”
徐探清颔首道：“如此说来，你还真够仁至义尽的，但不知兄台你是怎么死的，瞧你的样子，也不是寿终正寝。”
鬼影怒气更重：“是陈商。”
“陈商杀了你？”
“是他。”鬼影道：“他是负心人，也是狠心人，他两次辜负了晚晚，还狠心了将她变卖了。”
听到这里，徐探清也不免吃惊：“晚晚？”
鬼影垂首道：“就是真玉儿入万花楼之前的名字。”真玉儿父姓为向，无正式的名字，因她在傍晚时分出生，就有了一个小名，便是晚晚。
“你刚才还说陈商变卖了真玉儿？”
不说还好，一说鬼影怒气蓬勃，像是要吃人了一般：“她阿爹卖了她，她的心上人也要卖了她。”
徐探清想难怪真玉儿说了那句话。
鬼影喃喃地说道：“我想去救她，没救成。陈家的家丁护院把我拖到街角殴打，也没人敢来救我，最后将我扔到了乱葬岗上，连一张草席都没蒙上。最后还是我附身到行路之人的身上将自己埋了。”
他忿忿道：“可我至今都没有找到晚晚的尸身在何处。”
崔南钟道：“你从青莲观带走的就是真玉儿的尸身。”
鬼影仰天大笑：“可笑可笑，你们难道看不出来吗？那是一个活人，不是晚晚。”
徐探清心头一惊，从未听说过一个鬼可以存活在活人身上，他瞧真玉儿的样子不似附身所致，也没看出来她有什么问题。
崔南钟横剑逼近鬼影的脖子，道：“说。”
鬼影咯咯笑道：“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也不在乎再死一次。”他施施然起身，原地转了一圈观望着陈家旧宅，说道：“可惜，这么好的宅子，往后就没人住了。”
此言一出，徐探清便说道：“是你将陈家人囚禁在鬼蜮了。”
鬼影笑道：“你还不算太笨。陈家人的宅子里还有我死亡的气息，我总得讨一些回来才是。陈商不再了，就该向他的后人讨要才行，父债子还，天经地义。”
徐探清道：“你们为什么到现在才复仇？”
鬼影道：“我也不知道。我一死了就到陈府来索命了，可机缘不巧，正有一个云游道士路过，坏了我的好事。他手下留情没让我灰飞烟灭，将我安放在佛寺外听经，让我千百年后再入轮回，说到那时我就不必入畜生道，直接转世为人了。”
他目光凝注这天际的一朵云，说道：“我不信。”又说道：“后来我沉睡了好久，前些日子才被人唤醒。”
“是谁唤醒你的？”
“我不知。”鬼影摇了摇头。
徐探清道：“是真玉儿吗？”
鬼影笑道：“是有怎样？不是又怎样？”
横着的长剑，泛着粼粼的寒光顿时逼近了几分，像是瞬间就能让他身首异处，永世不得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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