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烟鸿
片刻之间，徐探清也无法想清楚，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真玉儿看到的景象背后还有其他的故事。
在他沉思之际，崔南钟递来一方汗巾，道：“你先擦擦汗吧。”
徐探清低头一笑，握住汗巾不知做何感想，又自觉显得太过腼腆，不似他的作风，就坦坦荡荡地擦了汗。
阿茗立在门外，小果子躲在他的身后，冲徐探清天真地笑着。
崔南钟肃色道：“何事？”
阿茗禀道：“观主叫您去一趟。”
崔南钟问道：“可是有你们太师父的消息了。”
阿茗说道：“不知，但小果子瞧见有一个奇怪的人和观主在一块喝茶。”
徐探清和崔南钟对视一眼，说道：“有事你就先去，等你回来再查也不迟。”
崔南钟颔首道：“我很快就回来。”
徐探清心里道，你快回慢回，与我有什么干系。他思来想去，不经意对上了一双剪若秋水的眸子，其中含着三分讥嘲、三分怜悯。
真玉儿歪了歪身体，甜甜地笑道：“弟弟见到姐姐醒了，也不知道扶着一把？”
徐探清道：“你将鬼蜮里的人放了，莫说扶一把，扶十把也可以。”
真玉儿忍俊不禁：“嗳呀呀，同你说笑呢，怎地就拌起嘴来了？”说着就招了招手，柔声道：“你且告诉我，你是不是对这个道长动了心？”
徐探清被唬了一大跳，叱道：“你胡言乱语个什么东西。若是再叫我听到你说这样悖理的话，小心我引天雷劈死你，让你生生世世万劫不复。”
真玉儿道：“好大的脾气。”抚着心口道：“吓得奴家呀，都不敢说话了。”目如秋波，轻轻地流转在徐探清的周遭，叹了一声道：“为情所苦。”为情所苦的滋味她知道，日后这个人也少不了要吃那份苦头。
徐探清道：“你说什么？”
真玉儿带着三分笑：“我要休息了，你先出去吧。”
徐探清如磐石般坐着，道：“不，我得守着，以防你使什么诡计逃出去。”
真玉儿道：“我也累了，不会逃出去的。更何况，你们答应我了，可让我再度投胎，我又何乐而不为呢？”
徐探清问道：“你说的可属实？”他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真玉儿道：“没有半句虚言。”又道：“你离我远些，虽说我是娼门女，但也有个男女男女授受不亲的道理。”
徐探清赌气似地说道：“那你记着你说的。我先出去找口吃的，可饿死我了。”
真玉儿悠悠道：“瞧你的样子，你放心，你回来的时候我保管还在这睡觉呢。”
徐探清疑道：“鬼还有睡觉？”
真玉儿妙目觑向他，似嗔似怒，几分幽幽欲诉之情浮现在娇美的面容之上。
徐探清说道：“不该问。”捂着嘴就出了门，只是他身子尚弱，走路的步伐还有些虚浮。
崔南钟回来的路上，正看到徐探清在和阿茗、小果子说话，徐探清手里拿着一个苹果，边啃边说，阿茗脸上隐隐显出怒容，小果子想笑又不敢笑。
他走近时，徐探清冲着他道：“说了快去快回，这么长时间。”
崔南钟走到他们身边，才向徐探清说道：“观主故交，带来了师父的消息，故而多坐了一会。”
徐探清又咬了一口，含糊道：“我说呢。”
崔南钟站着总觉得不对头，他脑中一线灵光闪过，便问：“真玉儿呢？”
徐探清指了指和月间。说：“在那里。”
崔南钟看向徐探清，徐探清也如中了符咒地回看他。崔南钟于心底叹息，说道：“让你看住她。”
徐探清一拍脑袋，道：“不好，她三言两语把我诓骗出来，不会自己逃了吧？”
二人脚底生风滑到和月间，里面空无一人，桌子上摆放的茶水如故，杯中水面平如镜。
徐探清道：“这里都是道家符箓，处处都是灵力暗含，她能跑去哪里？”
崔南钟神伤道：“是我不好，不该将你留在这里看着她的。你灵力尚未恢复，在这也不过是多一重危险。”
徐探清挑唇一笑：“连你都这样以为？”说完这句话，徐探清就如愿以偿地看到崔南钟眼神中的惶惑。
他摊出右手，莹莹一个小点，如树芽舒展，花苞吐放，绽出一面镜子大小的灵力，镜子里忽隐忽现出一道身影。定在那道身影上的时候，蓦地变得清晰。
那道身影掠过几重屋脊，脚下踏着灰墙黑瓦，显而易见就是徐探清他们去的那个地方。
崔南钟道：“这个身影是？”
“真玉儿。”徐探清唇角漾着笑意：“她以为她说自己不逃，我就信了。真当我是个好糊弄了。”
他笑道：“我趁她不备，在她身上拍了一张追踪灵符。她应当没有发现。”
崔南钟不由地欣然，发觉自己似乎要笑出来了，又收敛起面色的变化，板板正正地问道：“那我们现在要去那里吗？”
徐探清道：“当然了。她不会安心入轮回的，去陈家旧宅，定然有她要做的事情。正好咱们灵力渡桥到她死了的那一段就没了线索，跟过去肯定有发现。”
话毕，徐探清正要旋身腾云而去，崔南钟一把抓住他的手腕，问道：“你身体无大碍了吗？”
徐探清受不了他突如其来的关心，当即捶了捶自己的手臂内侧，道：“当然了，不信你看。”他笑道：“做驱邪师的第一要务就是旺盛的修复力。不然的话，妖魔鬼怪还没打死，自己先挂了，多不值当。”
对于他的歪门道理，崔南钟既没有辩驳，也没有赞同，就说：“若是她发起狂来，你不要冲上去。”
徐探清回想真玉儿如花的面容，心道，怎地到这道士面前真玉儿就变成一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了，到现在为止，尚未看到一个她杀死的人。迫于情势，他点头，如往常不正经的语气道：“你让我冲上去，我还不肯呢。”
崔南钟道：“那便好。”话音未落，一道清光闪过，徐探清伸手遮眼，和月间霎时变作辽阔天地，一阵习习之风拂过。
徐探清拿开挡住眼睛的手，惊叹道：“缩地千里。”
崔南钟好像没有听见，跨过门槛，走进陈氏旧宅。
与白日的冷清肃穆不同，此时的陈氏旧宅静悄悄的，无名地有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氛在肆意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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