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夸张的说——那个瞬间，井然心跳如擂鼓。
……但这跟一切令人憧憬的机巧情愫无关，而是他当下正慌乱得不知所措。
其实这花也不一定就是送给他的，可井然就是冥冥之中预感到：花上插着的卡片里一定写着他的名字。
他尽量目不斜视地经过前台，前台小妹眼见是他立马叫了声：“井设，有人送花！”
井然停步却迟迟没有回头——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井然一直没有公开出柜，原因也很简单：一则不方便，二则没必要。
眼下这感觉要如何形容呢……就像井然跟老马结缘那次、老马在围观群众的注目下问他跟另一个同性是什么关系。
而之前在大街上被路人围观是一码事，在他工作的场合被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事们察觉又是另一码事。
所以他从没考虑过有朝一日会在工作室的前台遭遇如此窘境，毕竟，一个他这个年纪的男人收到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傻子都觉察得到有问题。
井然的手机还在振，他觉得很不舒服，早上吃的那么一丁点儿早餐都像是要从他喉咙口里膨胀上来了，他的脸色更是惨白。
“井设你、”“井设？”
熟悉的男音自背后响起，前台小妹跟井然一齐朝他身后望去——
章远手上提着个牛皮纸袋儿，眼睛瞪得大大的，视线在井然煞白的脸上停了几秒，眉头一皱、又落向前台杵着的那一大束玫瑰。
他顿了几秒，突然眉梢一挑，满脸惊讶地问：“哎、怎么送这儿来了？！”
井然和前台小妹俱是一愣，就见章远捂着后脑勺，饱含歉意地解释：“送我女朋友的花！啧、看来是跟给井设寄的样品发混了地址。”
前台小妹比井然反应还快——哦，原来这位冒失帅哥给他们井设发了样品，结果跟送女朋友的花留错了地址……几秒钟前还高涨的八卦心立马被这戏剧性的乌龙抛去九霄云外，小姑娘忙不迭给章远报了一串号码，让他赶紧联系快递处理问题去。
章远谢过她，接着笑着抄起那束花儿，提着牛皮纸袋的手顺势拨了把井然的胳膊肘：“走吧井设，我就说你肯定没看群，老马非让我直接跟你面谈。”
井然还愣着：“面谈……什么？”
章远抬了抬嘴角，满脸理所应当：“装修啊，不然呢？”
才将听章远那说辞，井然有一瞬间差点真信了这人的鬼话。但他领着章远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就想明白了：章远这是替他解围。
于是进门落座，章远随手将那束玫瑰放自己脚边，等徒弟乖巧送上咖啡，井然第一句话是让人换成温水。章远正要表示咖啡也行，转念一想就知井然这是担心他胃病，突然就觉得他跟人师父这么熟、麻烦人家徒弟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等人换好饮品带上门出去，一直没看章远的井然便利落地出口：“谢谢。”
——跟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这点省事儿，章远知道他谢什么，更知道这不是他该问的事，也干脆应下：“举手之劳。”
井然坐下后才翻起章远刚刚提的群聊，——「拆迁办」只有三个人，点进聊天记录翻到头，一连串修改群名的记录昭示了老马和章远就这群到底该叫什么名字而斗智斗勇的心路历程。
他不自觉挑起嘴角，被那束玫瑰吓到的脸色也稍微好转了点。
井然回溯聊天记录时章远也在打量井然的办公室，时不时提两句是老马让他直接上22楼找井然，并简明扼要地表达了他想重装自己家的想法。
他话音落定井然也看完了聊天记录，不论是文字、还是语音转文字、抑或是章远发的那几张图，都能佐证章远自叙的他来这儿的理由——如果昨儿他们没有闹矛盾的话。
井然没觉得章远是那种冒犯了别人还能若无其事找人谈事儿的人，果不其然章远落座后就把放在面前的牛皮纸袋儿推到他面前，收手时章远还顺势故作自在地摸了摸鼻峰，这才补充：“此外，我也想当面跟你道歉。”
“……道歉还顺便给我派活做是吗？”
章远笑了笑：“道歉跟装修不存在主次关系，没有哪条是顺便，也没有哪个是为了打掩护。”
他态度很坦荡，说话还是滴水不漏，但什么事都愿意铺到台面上来讲——自然又让井然看到了当初章远吸引他的那种、介乎于成熟与稚气之间的奇妙气质。
于是就跟有魔力般、井然接过了那个牛皮纸袋。
——纸袋里是个同色调的漂亮盒子，散发出清淡的木质香气。透过镂空设计的外包装能看到里面一朵原木色的花儿，材质不知是木头还是木纹纸，看上去素净又雅致。
井然不知道这是什么，还没翻看外包装背后的说明，就听章远说：“木调香薰，安眠用的。”
章远见他微微抬了抬眉梢，知道引起了井然的兴趣，便继续补充：“而且我也喜欢这个感觉，希望到时候装修也能用类似的风格。”
同样是花，那束被章远放在脚边的红玫瑰、和井然抓在手上的这盒木花儿香薰——价钱自然没得比。
但章远就是能给这小玩意儿叠加上一万个让井然能欣然接受的理由。井然甚至在检讨他一开始怎么还会有那么一两秒相信真是章远给他错寄了花——章远根本不可能这么大张旗鼓地寄东西到他工作室里，这人根本不会给任何人难堪。
就这么瞬间的小歉疚，便奇妙般抚平了井然昨儿被冒犯时的不快。他抬头看了眼等待他反应时不禁坐正身子的章远，轻轻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谢谢，我很喜欢。”
——章远就在这时长舒了一口气。
井然看他居然因为给自己道歉而紧张成这样，不禁有点想笑。
而他还没来得及绷紧嘴角就听章远说：“想笑就笑吧，我也觉得昨儿的自个儿挺可笑的。”
井然没接话，他倒没觉得章远可笑，只是仍旧不知对方究竟是哪儿的逆鳞被他触到、居然冲他发了场莫名其妙的难。
章远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似的，避重就轻道：“我也就是吃味，自以为关系还不错的朋友，跟老马就喊老马，对我就一口一个章总。”
没料到问题出在“章总”上的井然愣了下：“老马微信就叫老马呀……”而他给章远的微信备注的就是“章总”。
章远却半点儿成熟气质都没有了似的怼他：“那我微信名字还叫‘章远远远’呢，你怎么不喊我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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