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豆蔻梢头（1）
懿淮一整夜都辗转反侧，临近黎明，天轰隆隆的变了颜色，登时哗啦啦下起一场暴雨。懿淮睁着酸涩的眼睛轻唤守夜的荔枝。“听声音，这雨不小，想必路面湿滑难走，叫各宫不必冒雨前来。”
荔枝福了福，快步走出去。
懿淮眯着眼，听见荔枝轻声吩咐小宫女：“速速穿戴好雨具往各宫奔走相告一声，仔细着别淋了雨耽误洒扫侍奉，快去快回。”
然后就听见几个小宫女用稚嫩的声音一一应下，快步散去。
等荔枝再进来，懿淮才堪堪睁眼：“这一批是新拨过来的吧。”
“是，刚到咱们宫里没几日。”荔枝将明黄罗帐挂起，轻问，“娘娘可还眯一会子？玉清姐姐才刚往御膳房去。”
“那就再躺躺吧。”懿淮抚额，“昨儿皇上歇在何处。”
“是贵妃处。”荔枝道。
“嗯。”
今儿早膳摆的是冰糖炖燕窝一品、百合莲子汤一品、绿豆百合粥一盆、热腾腾的酥油奶茶一壶；豆豉炒豆腐一例、白玉蹄花一例；糯米糍粑糕、藕粉桂花糕、蟹粉酥、窝窝头、蛋白饼各一；另还有一小碟法制紫姜。
懿淮今儿穿了件浅驼色绸绣百蝶纹棉衬衣，外罩茶色绸绣牡丹纹银鼠皮对襟马褂。因着六宫不必晨昏定省，懿淮今儿没戴素日里的点翠金玉雕花钿子，只梳小两把，配了对点翠镶料珠万蝠葫芦纹头花，缀下细细的蓝晶串珠流苏；手里还捂着个画珐琅八卦纹圆手炉。
和婉进来时，见到懿淮这身平常打扮，下意识将手上那对象牙贴金四季花卉镯往广袖里遮了一遮。
和婉刚一福身，和敬便偏头打了帘子走进来。和敬一身雪灰色缎绣水仙金寿字纹单氅衣，两把头上戴着支十分点眼的银镀金嵌宝石佛手蜘蛛纹簪，腰间别着一只青色缎平金锁绣万寿如意纹腰圆荷包。
和婉：“和敬姐姐腰上的荷包绣工真好。可见内务府活计精细。”
和敬笑了笑：“婉妹妹此言差矣。这荷包是白贵人相赠，并不是内务府的孝敬。”
和婉干笑两声：“白贵人还真是手巧。”
懿淮给两个孩子夹了法制紫姜，嘱咐：“本草纲目有云，凡早行、山行宜含此物，不犯雾露清湿之气。今儿正是阴雨不断的天气，最是阴寒湿冷。来，你们都吃一块。”
三人一人用了一海碗热腾腾的酥油奶茶，正欲再叫小厨房传些杏仁糖吃，却见贵妃高璟妍披着件灰貂皮大氅冒雨而来。
和敬和婉起身行礼：“给贵妃娘娘请安。”
和敬先起身：“高额娘怎的冒雨过来了。”
高璟妍闻言略一皱眉：“该是晨昏定省的时辰了，臣妾紧赶慢赶的过来，却还是迟了。”
懿淮看向荔枝，荔枝跪道：“娘娘慈心，叫奴婢们奔走六宫相告，免去今日晨昏定省，却是奴婢疏忽，叫派去的小宫女漏下了承乾宫。”
高璟妍闻言，眉头未展。今早她见天色不好，雨也不见停，知道依着懿淮心性，定会叫人来免晨昏定省。却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传口谕的宫人。于是只好穿戴整齐，紧赶慢赶的往长春宫来。
“罢了。”高璟妍见荔枝在光滑阴冷的地板上跪得笔直，心疼她膝盖受病，“先起来吧，本宫权当来陪娘娘喝茶就是。”
懿淮略笑笑，抬眼看了玉清一眼。玉清心领神会，不大会就灌了只掐丝珐琅勾莲蝙蝠纹长方手炉送到高璟妍手中。
懿淮问：“你大早上的往这来，想必没用早膳。”说着命荔枝去小厨房要来一碗建莲红枣汤，并麦芽松子糖，花生牛轧糖，芝麻糖、龙虾酥、杏仁糖各一碟，还有羊羹和各式蒙古奶酪、奶豆腐，用来配酥油奶茶喝。
这些配奶茶用的糖都包着糯米纸，一律都是二指长一指宽三分厚，规规矩矩的叠在青花小瓷盘内，多半呈金黄色，加了松子、核桃、芝麻等，香喷喷、甜腻腻。
不大会，荔枝带着个十岁左右的稚嫩面孔走进来。
玉螺打着哆嗦跪拜：“奴婢玉螺，给皇后娘娘、贵妃娘娘、和敬公主、和婉公主请安。”小姑娘满头湿漉漉的，一看就是淋了雨。
荔枝在侧低声道：“这丫头在这一届里算是机灵的，奴婢便抬举她去贵妃的承乾宫办差，万没想到竟是个蠢笨的，入宫月余竟还不认得路。”
“起。”懿淮招了招手，示意她上前，“怎么淋得这般湿？”
玉螺抬眼看了她一眼，飞快低下头去。“奴婢初入宫闱，认不清路，误打误撞跑错了地方，这才耽误了给贵妃娘娘传话。”
懿淮看向高璟妍。后者拿着块芝麻糖就着酥油茶吃得香甜，半点没有责怪玉螺的意思。
高璟妍吃着糖，含糊不清的说：“罢了罢了，今儿本宫就当来陪皇后娘娘吃茶说话了。况且这丫头也不是故意的，便罢了吧。你下去好好洗洗，喝点姜汤暖一暖吧。”
玉螺感激极了，磕头道：“谢娘娘，贵妃娘娘真是心善，奴婢感念您的大恩。”
高璟妍挥了挥手，欲打发她下去。
和婉开口：“皇婶，侄女记得，荔枝派下的那几个丫头，都是在内务府教习过，才分到长春宫里来的，怎么还会犯这等寻不到路的低级错误？更何况侄女过来时，分明见她们各自领了雨具才去的，又怎么会淋成这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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