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白的雾霾依然笼罩在整个城市的上方，拥有着数万零件的庞大机器运转良好，却突然在某个时刻停止了齿轮的转动。
但那也只是片刻的停滞，很快一切又重回正轨。只是到底有什么不一样了——不知道是否因为片刻停滞产生的摩擦，抑或是有零件产生了脱离的想法，总之，当机器再次开始运转时，惯常能听见的规律性嗡鸣被嘈杂的噪音取而代之，似乎提前报告了摇摇欲坠的未来。
江宜南是在上次那个负责人找到她的时候才察觉那家伙到底在做什么的。她快速浏览了一遍那篇导致机器停转的长文章，不由地皱起眉。
负责人注意到，以为那是一种被欺骗的愤怒，冷嘲热讽道：“怎么，引狼入室的滋味还不错吧？”
江宜南懒得搭理他，重新把那篇文章拉到最顶端，仔仔细细看了起来。
发出那篇文章的并不是方程阳的账号，而是一个店铺官方账号。江宜南若有所思地又拉到最低端，果然看到老邦迪的署名。他的店在爱好者群体里还算小有名气，而会来他店里买东西的纯粹福特派少得可怜，相当于这篇文章开始的时候最多算个圈内吐槽。
那么这篇文章讲的是什么呢？
老邦迪义愤填膺地斥责了军方无故劝退方程阳的行径，认为崇尚自由与愉悦的国度应该有允许他们这种亲自然派别参军的宽容态度。撰写这篇文章的人似乎非常懂得春秋笔法，隐晦地提及了方程阳在研究院的经历而撇去他多日不接受调令的事实不谈。总之这篇文章先是在小范围内扩散，激起了有过类似经历的人的吐槽热情，其中不乏有一些颇具影响力的人。结果这篇文章就像炸弹一样，在民众中间炸响了惊雷。
周北清作为研究院的中立派，管理层一直很注意她的态度。这次因为江宜南一直在跟进实验和那边的夏娃计划2.0，反而很少关注网上的言论，因此也并没有发声。但在疑神疑鬼的管理层看来，这并不是再次展现了她的中立态度，反而是表达了她的倾向：一来是因为涉事人员和周北清是同宿关系，二来他们总觉得参与夏娃计划的周北清其实是在收集证据等待时机一举掀翻这个摊子。
江宜南反复确认文章中的细节，没顾上负责人就在一旁，直接起身打算回去质问方程阳。
但那个负责人喊住了她。
“还有事吗？”
“我是来通知你，”负责人冷冷地看着她，“你已经被停职了。”
停职？
江宜南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茫然地眨了眨眼：“就因为这？”
负责人公事公办地陈述事实：“我们怀疑你向外人透露内部机密，因此需要停职一段时间，等待最终调查结果。”
江宜南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不以为意地打算离开。走到一半她折回来，问：“我可以要点补偿吗？”
负责人不耐烦地说：“你的东西都可以带走。”
“那爱丽丝呢？”江宜南得寸进尺一样，“反正我是她监护人，她现在待在研究院对你们也没用不是吗？”
“不行。”
“她和我最亲近，我停职不知道要停多久，要是因为你们照顾不周她身体心理出了问题，作为监护人我是可以向你们索赔的对吧？”
负责人忍无可忍：“我去向上面申请，行了吧？”
江宜南心满意足：“那就多谢了。”
那人离开后，江宜南才终于放松下来，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
说不生气是假的，某人瞒着她先斩后奏——不，这甚至连奏都没有——摆明了不信赖她。未必是不信任，也不是不相信她的能力，只是单纯觉得她在这个位置很好也很有利，因此就没有挑明的必要。她也不是生气别的，只是觉得对方至少该跟她通个气。她又不是那种头脑发热的蠢货。现在好了，事情闹到她头上，要不是她反应还算及时，小姑娘可就要在这里受苦了。
再说了，到底是什么脑回路才会让他觉得她和爱丽丝待在研究院会是更有利的？
江宜南很费解。
她毕竟没有费解多久，很快，那个一直和她打交道的负责人回转，告诉她可以把爱丽丝带出研究院，并且，出了研究院后出了任何事研究院方面概不负责。
江宜南心底冷笑，但也没和他们过多周旋，办了相关手续之后抱着东西带着小姑娘包袱款款就走了。
她们走出门口，爱丽丝回望研究院，目光却仿佛落在头顶灰白的天空上。
“怎么了？”
“我以为……”爱丽丝收回目光，一跳一跳地往前走，声音里带着刻意的欢快，“我还以为我再也不会从那里出来呢。北清姐姐，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呀？”
“回我家。”
在打开门的瞬间，灯光跳了一下后迅速过渡到群魔乱舞，已经很有经验的江宜南在Eve宕机之前迅速开口：“这是爱丽丝，我从研究院带回来的，我是她的监护人。”
程洛接过她们手上的东西，问：“今天回来的很早啊？”
江宜南斜睨他一眼，转头温和地向爱丽丝介绍房间。程洛正莫名其妙，就听Eve忧心忡忡地问她：“要不要我递一个换房申请，现在人这么多，我怕住不下啊。”
江宜南带人回来纯粹只是觉得小孩不能继续待在那儿，至于其他的她还真没想太多。为这事三人一AI忙了一圈，结果申请被驳回，给出的理由是不符合资格。江宜南像是才想起来一样，若无其事地解释：“我停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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