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医学科技真不是盖的，说怀疑你有病你就有病，而且还是绝症！
和妇科主任医师讨论病情真长见识。生理健康人体循环新陈代谢等等几乎要在这里恶补齐全。虽然人家已尽力用最通俗易懂的语言跟我解释宫颈癌是怎么回事，我仍是云里雾里，几十块钱还要排两小时的专家号又格外珍惜，不忍打断——其实医生不懂，我只想知道关于自己最后期限的具体描述。
能赶上小弟的婚礼吗？能赶上给刘扬暖房吗？能赶上明年涨工资吗？能赶上给老妈买那张上万的按摩椅吗？
如果时间来得及，我几乎大发善心地想要对月月说“我完全原谅你了”。
从医院出来月月不停打电话，找朋友介绍偏方联系专家之类。也许人到这步才会拼了命想活，即使刚才那位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明白。
富贵由命，生死在天。
“我送你回去。”挂掉电话，月月打开车门等我。
犹豫片刻，按照正常逻辑，我应当头脑混乱，在寒风中蹒跚独行，迷途到难辨方向。？
但我这个人，很少正常吧。
顺从地上车，看着街口一盏又一盏红灯，人潮涌动。可当生死近在眼前，嘈杂世界仿佛瞬间就安静下来。
不消一刻钟，车稳稳停在单位门口，我该道谢，下车。却一反常态无动于衷。
月月没催我，直到等得心急才发话：“不行先住院吧。至少比你宿舍条件好。”
真够体贴，能想到宿舍不舒适，小弟家不方便，而她郊外的大别墅更不可能……医院，单间，有专业护工，冬暖夏凉，楼下花园草地，费用不必操心，就让我在这里善终，倒也不错。
“钱你不用急，我先垫着。”瞧，人家连我可怜的自尊心也照顾到了。
“刚才，医生说这病即使动手术也就一年的事儿，对吧？”一年，曾以为那么长，现在却短得要命。
“不是，他说的是晚期。还有活了十几年，几十年的呢。我托人打听着，没准儿中医有偏方。”
是呀，世界什么奇迹没有呢？而奇迹之所以称为“奇迹”，概率大约也低到可怜。
“月月，我……我……”
我只是不想死罢了。
“别想太多，好多人不是病死是吓死的。这病越是年轻治愈率越高。”她心里同样没底，声音发虚。
也许我该大哭一场，怨天怨地，感叹命运硬要把我这么个懦弱退让的小人物置于死地何其不公。但又该向谁倾吐？借谁的肩膀？有时身边兜兜转转熙熙攘攘，静下来才发现，没有一个人，能让你单纯地依靠哪怕只是大哭一场．
“月月，我们去买那个手机吧，你不是说要给我买吗？”在数着日子过活的人眼里，似乎可以看淡许多事情。
要了大红色，喜气洋洋，挑选时惹得旁边好几对小青年凑过来看，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好吧，你们都有大好的青春，都有浪漫的恋情，都有光辉的未来，羡慕对于你们来说只是一时心境。然而，于我，却是奔往天堂前的莫大安慰了。
天堂，呵，那个地方，会让我进吗？
换上卡潇洒地把临时应急的小灵通直接扔进垃圾箱，感受挺酷。若是从前，我必定要多方打听托人拉关系地卖个价儿，尽管上下差不了十块钱。
小小地告别，不妄想等到观众的掌声再谢幕，我这一生，估计没那机会了。
月月没有送我高档礼物后习惯性的炫耀，跟在身后，像个债务人。
阿阳的短信！开机后先闪出了她的留言：“你手机怎么打不通了？今晚小磊把特产给你送单位去。”
“你也一起来吗？”破天荒地，我回信。
有些事情可以退让，一忍再忍，因为知道爆发的可怕。
半晌，没答案。
莫非，她也在犹豫，吃惊，慌乱着何去何从？
索性打过去：“你晚上也一起来吗？和小磊。”
“不去了，我还有事。他下班……直接给你送去。”如此唐突，想必她毫无准备。
“好，再见。”话间手心冒出细汗。
“唉——”她少有地语气急迫，却止住，结结巴巴道，“你没事吧，手机……坏了？”
小心翼翼，生怕弄坏了吹弹可破的窗纸。我们更像两个玩影子戏的孩童，心知肚明却故作蒙胧。
“是坏了。刚换了新的，号码没变。”难道还要解释那晚在电话里吼叫的人是谁？
月月在一旁装作若无其事，但听到有关那晚的对话，明显转头盯住我。
你想知道什么？似乎并无必要。
拒绝了住院的邀请，月月把我送回单位，并许诺若有治疗方法不惜一切代价。
要我怎么说呢？感谢？可怜？耻笑？还是为自己尴尬至此还昂首挺胸的德行鼓掌叫好？
回到宿舍开始翻台历，刘扬好奇：“看什么呢？”
“看最近有没有好日子。”越快越好，越近越好，几乎到只争朝夕的地步，“我弟弟要结婚了。”
“好呀，恭喜恭喜！到时候给你帮忙去！”年轻人天真兴奋，只换得我嘴角轻微扯动。
晚上小弟快八点才到，单位照例加班——最近刚提升部门经理，还配了辆不新不旧的捷达——他剪了精神的寸头，西装革履，看上去成熟许多。
“姐，来晚了。这是出差带回来的特产，都没空给你送。”外面很冷，他却额头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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