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次漫长的昏迷，都像是被拖入无边的黑暗，深陷沼泽，无法摆脱。
意识挣扎要醒来，可是却被牢牢束缚在泥潭中，这一次，更加难熬，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不断地冷下去，又被一道温热的灵力维持着。
一根脆弱的线，将她在生死之间悬着。
坚韧又悲哀，死都不肯放弃。
缙云沉默地走进大门，守卫的战士对他行了一礼，有人上前接过獍妖的缰绳。
这只獍妖，还是巫炤后来抓追来的，上面还有恕羽亲自布下的阵法。
他晃了晃神，想起来恕羽被安置在西南边的屋子了，脚步转了个弯，往那里走去。
路上有人在谈论着战事。
“西陵那样强，居然也陷落了……唉……”
“姬轩辕大人那么伤心，还在安置灾民，真是……”
……
他加快了步伐，到了那处屋子时，却停下了脚步。
那天，抱住恕羽的巫炤，差点发狂，要不是他，还不知道巫炤会做出什么。
他死死拦着崩溃的巫炤，厉声道：“她还没死！你不想办法救她，难道要去埋了她吗？”
巫炤才回神，封住恕羽最后一口气，把她送到了有熊。
缙云想，若不是没有其他任何选择，巫炤绝不会踏入这里的。
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跟缙云说过一句话。
姬轩辕得到消息，立刻把能调来的药师全送了过来，不惜一切代价想救回濒危的恕羽。
人族最好的治疗术，倾尽轩辕丘的所有力量，才勉强保住了恕羽的命。
是的，保住了恕羽的命。
那个孩子，没能活的下来。
她斩断和巫炤之间巫之血的联系后，又强行布下那样强大的阵法，如果不是灵魂之力维持阵法，阵法运转的第一刻，她的□□就会化为飞灰。
然而，控制这样强大的阵法，没有灵魂之力庇护的躯壳，所蕴含的血脉之力，被一点点抽干。
她自身的血脉之力被消耗殆尽后，巫之血便被抽取。
巫炤给她的巫之血，
还有那个孩子的。
缙云站在屋外，他接到恕羽醒来的消息，便迅速赶了回来。
他知道，巫炤也在里面。
能听到微弱的抽泣声：
“……开启阵法的时候，我就知道，这是必死的路。”
“醒来的时候，我还以为，这是回家了……后来有人进来，才知道我还活着——”
“巫炤，对不起……”
“对不起……”
缙云知道她在难过什么，她活了下来，却牺牲了那个孩子。
可是起码你活下来了啊……
他听到巫炤的声音，“不是你的错，只要你活下来就好，你要活着……”
“我只有你了。”
缙云脸上有短暂的空白，又很快垂下眸子，是的，他们谁都没有救西陵，他们都背叛了他。
巫炤没有告诉西陵的结局，但是恕羽看见他的表情，已经明白了一切，现在问什么都不对，她试图转移话题：“缙云呢？他们说是你和他找到我的……那他呢？”
她每说一个字，巫炤脸色就冷一分。
恕羽有些茫然，这是怎么了？
她小心翼翼问道：“不是，你们救了我吗？”
巫炤猛地睁开眼睛，恕羽惊呼：“你的眼睛？！”
他眼中鲜红一片，完全看不见瞳仁，红色的血海中，隐藏着无边的风暴。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从看到巫炤的第一刻起，她就感觉到，巫炤在压抑着什么，起初她以为是因为西陵的事，可是刚刚提到缙云，他那样的怒意——
西陵的灾祸，并非人力能抗衡，那样多的魔，即便轩辕丘倾尽全力来救，结果也不会好太多。
她能明白的，巫炤绝对不会不知道，可他这样愤怒，是不是……姬轩辕和缙云，没有来救西陵？
不，不会的，恕羽马上否认这个想法，姬轩辕和缙云，怎么可能不救西陵？
巫炤深吸一口气，声音哑的厉害：“没什么，匆匆赶回，又强行施术，等力量恢复就会好。”
恕羽哦了一声，松了口气：“那就好。”
她知道没这么简单，西陵和乱羽山相隔千里，即便西陵出事的第一天他就赶回，那也不可能救得到她，何况他还被那些魔绊住。
他一定是动用了什么秘术，付出了一定的代价，才这么快回来，巫之堂的很多术法，都是以“眼”为媒介，施法完成的……他的眼睛，怕是已经看不见了。
像是察觉到她的伤感，巫炤轻轻抱了抱她：“不要难过，等你好了，你就负责想办法治好我的眼睛。”
恕羽应了一声：“好，等我好了，我们就回西陵，然后重建西陵，姬轩辕一定会帮——啊！”
她还没说完，就被巫炤猛地收紧的怀抱弄疼了，“巫炤你——”
他压抑着汹涌的怒气，快速道：“不要提他！你好好养伤，不要想太多，复仇的事情我会安排……”
他的声音嘶哑地厉害，身体还在发抖，冷声道：“不管是那些人，还是那些魔，我都会把他们挫骨扬灰！”
恕羽震惊地看着他，难以置信道：“你，你在说什么？！”
巫炤慢慢起身，替她掖好毯子，淡淡道：“魔族那群杂碎自然该死，那些看着西陵覆灭，却不肯全力来救的人，我同样不会放过。”
“姬轩辕！姬轩辕……他怎么可能？！”恕羽慌了，可是巫炤没必要骗她，姬轩辕没有来救，难道……
巫炤转身，透过缝隙看到外面站着的白发青年，一字一句道：“他的确派了一点人来，可那又如何？那样多的魔，他却不肯全力驰援，偏偏去救那些卑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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