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生拜访勋王府时，京师正是夏初。满城翠绿掩映四色繁锦，气候不热不凉，时有微风拂面，在树荫下一躲，霎是舒爽。
皇城内外是两个世界，一道皇墙便将世俗繁杂都格在了外面。
勋王爷彼时正打着一把扇子，在紫藤架下的躺椅上乘凉。
书生被径直带到了李勋面前，行了礼，屏退了旁人，李勋指了指石桌旁的另一把椅子：“辛广上朝去了，一时还回不来，司刑请先坐吧。”
书生道了谢，小心落座。
李勋给自己倒了杯茶：“不知司刑来访，有何要事？”
书生温和一笑：“阁主听闻王爷伤重难愈，卧床不起，便叫小生来关切一二。若有用得着天绝阁的地方，王爷尽提无妨。”
李勋也笑，冷笑：“哦？竟然特意劳动了司刑大驾，小王这张薄面未免也太大了。”
书生笑：“王爷是天绝阁的贵客，日后许多还需仰仗王爷的。阁主自然希望王爷长命百岁、福寿天齐。”
李勋却冷讽一笑，慢慢啜了口茶。
沉默半晌，书生神色渐渐严肃，正色道：“王爷似乎，对天绝阁有所不满？”
李勋笑，摇了摇头：“非也。只是可惜了小王送你们阁主的那两条消息。”
书生似了然，竟点头，叹息道：“阁主在沐远霜的事情上，总是有几分拘束。”
李勋大笑：“拘束？几分？他简直鬼迷心窍！”
书生一顿，道：“王爷，这是何意？”
李勋却忽然冷淡道：“司刑此来，难道没有旁的目的么？”
书生又一顿，俄而一笑，躬身一礼：“王爷，明察秋毫。”
李勋慢慢摇了摇头，淡淡道：“是苏韵此事做的太不地道。不仅瞻前顾后、束手束脚、优柔寡断、无所作为，坐视大好时机白白流失，还罔顾沐远霜其人之威胁，痴心妄想、放虎归山，简直愚不可及。这种同盟，如此不堪大用，不要也罢。”
书生也附议：“王爷说的是。加之苏韵杀主背友、硬夺其位，绝灭人伦、大逆不道，还用下作手段控制阁内的弟兄们，已招致大多非议。因此小生此来，也是与弟兄们商议了，想同王爷做这笔交易。”
李勋看了书生一眼，摇了摇手中扇子，道：“司刑何来的自信，小王会与你合盟？”
书生淡淡一笑：“实不相瞒，老阁主沈绝，正是小生幼时远走的家严。”
李勋一怔，折扇一合，大笑：“正是正是。苏韵逼杀乃父，此仇不共戴天。”
书生却面无表情，反问：“倒是王爷。小生曾听闻，苏韵行事，王爷在其中也是功不可没。”
李勋微笑，指了指书生，又指了指自己：“你现在同我的关系，便是苏韵同我的关系。不过交易而已，只是各取所需。”又稍稍一顿，缓缓续道，“至于与我合盟的，自始至终，都是天绝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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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蛊繁衍的速度，比沐远霜料想的要快的多。
仅仅百天，一尺长宽的檀木盒几乎已平摊不下那么些蛊虫。
不过要凝练蛊元，这些倒也足够了。
沐远霜将檀木盒盖牢，点燃了下方的柴火。
檀木盒被放在一个盛满了水的缸里。缸底用大火加热，不多时缸里的水便沸腾起来。
蛊元是子蛊体内的精元凝合而成，米粒大小的蛊元便要百只蛊虫共炼。用沸水之温灼烧虫体，直至其烧干，虫尸脱落。再继续加热七日，蛊元自现。
这样一盒蛊虫，若成，大约也能有拇指大小的蛊元可用。
蛊元内含着子蛊凝郁不散的戾气，兼之控蛊对同类极其敏感、内有玄机，千里之外尚可感应，因而可控。
蛊元任何人若知晓内情，都可使用，也因此天绝阁历任阁主都只秘密传授，从未叫旁人听闻。
沐远霜家学渊源，藏书颇丰，又曾在素有药庐之称的苏园停留学习，在某处边角对控蛊竟然也有记载。只是以往沐远霜对巫蛊之术并无兴趣，因而鲜去翻看、更遑论刻意寻找。
用了三个月的时间调理，云醇的身体也较之前康健了些。沐远霜觉得时机将近，便想法解了云醇被抑住的穴道。又用了一个多月调息将养，沐远霜才带着炼好的蛊元与云醇一并出谷，往天绝阁而去。
临近夏末，二人才进了濮州城。
这次，书生并没有在城门口拦驾，沐远霜叫云醇直接将马车赶到了天绝阁正门外。
天绝阁与往日却似乎有些不同。
云醇皱了皱眉，守卫再松散，正门外总不可能一点气息都没有。
一定是阁里出了什么事。
云醇稍稍靠后，低声道：“沐玖，我觉得有些不对，我们要不要去后门看看。”
沐远霜撩开车帘，看了眼门外，淡淡道：“无妨，我们直接进去，也看看你究竟恢复了几成。”
云醇不由笑，又正色道：“这里毕竟是天绝阁，若非对面来人杀我，我不会下杀手。”
沐远霜看了云醇一眼，轻轻哼了一声：“随你。”
云醇一剑削断了来人的脖子时，不由苦笑。
他怎么能忘了，天绝阁里都是一群虎狼之辈、自幼被训来舍命杀人的亡命之徒，怎么可能对他留手。而他，当然也不会对一个来杀他的人手软。
尤其是，当他身后还站着沐远霜。
云醇自然不负他天绝阁第一杀手的美誉，能在他手下走过一合之敌的到目下都是少数，而此刻，他们已临近了当初沐远霜久住的烬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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