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杰醒得有点不是时候，可现在这种情况，想把他哄睡都没什么大可能了，燕绮怀也不知道是真镇定还是吓傻了，听到阿杰的话，竟然真的在这火烧眉毛的窘境里给阿杰找起饮料来。
只是在厨房里翻箱倒柜了一阵，也没有找到什么能进肚的东西，燕绮怀只好把他抱起来，哄说：“没饮料了，喝水好不好？”
阿杰含混地像摇头又像点头地晃了晃脑袋，把小脸往旁边一转，伸手指着角落说：“那不是吗？”
余容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那正是白天他差点当水喝了的农药，解释说：“那个是农药，有毒，不能喝。”
“可是，那明明就是饮料啊。”阿杰不太满意地嘟囔了一声，他看了看余容，不知道余容是从哪里来的，又畏畏缩缩地往燕绮怀的怀里挤了挤。
燕绮怀盯着农药瓶子看了一会儿，才开口说：“真的不能喝。”
“可是……”
阿杰看了燕绮怀一眼，想说什么，却被燕绮怀捏了捏脸颊，阿杰唔了一声，像被捏痛了，没来得及说的话被吞回了肚里。
余容却隐约捕捉到了什么，眉头一皱，眼神一凛，伸手抓住了燕绮怀的胳膊，他的力气很大，攥在燕绮怀有点伶仃的手腕上，眼神却偏向了阿杰，语气放缓了一点，问道：“可是什么？”
“小道长……”
“你闭嘴。”
燕绮怀想说什么，被余容一句话呵斥了回去。阿杰不明就里，脸还被燕绮怀捏着，他一边摇头，一边口齿不清地说道：“可四大蝈蝈喝过的呀。”
余容冷冷地瞥了燕绮怀一眼，心中狠狠地骂道：如实答复，这就是你的如实答复？
燕绮怀的脸上丝毫都没有掩饰什么被拆穿了的尴尬，相反，他轻轻地笑了一声，说：“小道长，这都没什么的。”
“没什么？”余容眼睛眯了起来，气得牙根发痒，“那什么才算‘有什么’？”
他发泄了一半，把头转向了阿杰，语气尽量和缓，额头却有青筋在跳，说：“怎么回事，和我说说。”
阿杰尽管闻不出空气中的硝烟味儿，却也隐隐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带着一点自豪地说：“其实也没什么，就是那天妈妈让我给大哥哥端饮料喝，我看着就是从这里倒出来的呀。大哥哥为什么骗我， 怕我喝了感冒吗？我可聪明了。”
他说话的语气老气横秋，一点都不像一个四岁的孩子。
余容好笑又好气，摸了摸阿杰的头，哄了他一句乖，视线朝还在没心没肺微笑的燕绮怀扫了过去，说：“没事？”
后者捋了捋衣袖上的两片竹叶纹，道：“你看我这样，像有事吗？”
余容气得不想说话——他已经大致知道了整件事的脉络，那些有些怪异、他无法理解的关节，加上这件事从中一顺，已经能解释了。
第一个疑点，田佳说燕绮怀三十天没有进食，加上阿杰格外喜欢燕绮怀，所以才以为燕绮怀是鬼，但是问题在于，田佳也不可能二十四小时盯着燕绮怀不放，也许燕绮怀白天不出门，晚上网吧通宵顺便吃一口呢？正常人即便是怀疑，也不会因为捕风捉影的几个理由就那么笃定，除非有更加站得住脚的理由。
比如说，燕绮怀喝下了足以丧命的毒药，却一点事情都没有，活蹦乱跳，生龙活虎，第二天还能笑呵呵地和她打招呼。
第二个疑点，就是在旅馆里，他想到的那句“我实在是没办法了”。
田佳所说的这句推托之语，应该就是指她给燕绮怀下毒的事情吧。
只是田佳的精神应该早就不清楚了——否则怎么会因为一点小事就要药死自己的房客？也就是燕绮怀身份特殊，如果换了一个真正的正常人，……后果不堪设想。
况且田佳还假了自己不懂事的儿子之手，说出了那种误导孩子的话，如果阿杰误食了农药，这家的血脉也就彻底断了。
第三个疑点，余容醒过来的时候就想到了——中午十二点，田佳却去要接阿杰放学，他本来以为阿杰的幼儿园是周末中午休假的学制，但从地府回来后，田佳却又说“记错了接送的时间”，可田佳那么爱自己的儿子，她的丈夫又常年打工， 平常肯定都是她负责孩子接送，怎么会无端记错？
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在她的世界里，中午十二点其实才是下午。
这一点，在余容刚刚到这里的时候就得到了确认。当时明明是午夜，田佳却问他要不要吃早饭。
现在就只剩一个问题了——田佳到底是什么东西？从理不清时间来看，她极其像是鬼，但是她身上没有一点鬼气，而且也有诡异的实体……
那么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变故才变成了现在这样？
大堆的疑问积攒在余容的心头，他其实很少参与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诡异事情，平常也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捉鬼人，既然想不清楚，索性就不想了。也是他回过神的档口，就听见门外轻轻地“喀”了一声。
然后是门被推开的“吱呀——”一声。
余容把燕绮怀和阿杰推向了厨房密不漏风的角落里，抬头望了一眼窗户，窗户上裹着的女人手臂已经不见了，进来的看来就是田佳无疑了。
他旋开了煤气的旋钮，脱下了燕绮怀给他拿的外套，听着门外的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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