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陆继学坐在办公桌后面，桌面上摆着冒着白汽的茶杯，很丑，这根本不是陆继学的风格，也许，那颇像七十岁老头儿用来漱口的茶杯是陆继学的掩饰，通过一种拙劣的掩饰，将自己向上一个阶级进行靠近，这可能是一个男人成长的一部分，在虞惟新看来，陆老师退步了，退步的原因在于入世，虞惟新觉着自己是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怪胎，给别人投射出来的东西也是这样的。
“交代一下吧，谁先说？”
虞惟新瞪大了眼睛，本来他的眼睛就够大了，这么一瞪，让陆继学不自觉地向后仰了仰，同时又不自觉地想起目眦欲裂这个词，当然，虞惟新的脸是那么的年轻，鲜嫩，让陆继学的想象没有发展的很坏，比如想一些铜人肌肉男虞惟新当街强.奸自闭症患者沈端正，就在大桥底下，往来有不少车马，可路人看过也就看过了，属于现场直播，陆继学就算是一个看的，闲出屁的人。
“交代什么？”
虞惟新没看出陆继学的用意，估摸着他就像小学班主任，刚上课五分钟发现班级里一个叫虞铁柱的男孩因为疯狂耍猴，还当着全班同学的面露鸡.鸡，把教科学课的女老师气哭了，于是陆班主任从门口冲进来，一把抓起他的领子，把他拖了出去。
想来想去，交代什么？虞惟新咂嘴，他的脸皮真是越来越薄，他实在想不出来啥搪塞陆老师，办公室里的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三个人是怎么做到面面相觑，总之是面面相觑，这一点不要忘。
陆继学拿起烫手的茶杯，楞装不烫手，实际上特别烫手，指尖透着针扎般的疼痛，操，他推开茶杯盖，哗啦一声，清脆的掉渣儿和四分五裂的声音响起，三个人又开始低头看陆继学的脚尖。
他穿着一双很昂贵的牛皮鞋，虽然昂贵，但是很板脚，倘若忙忙碌碌走一天的话，他的小脚趾后面会被磨出一个水泡，而且，珍贵柔软的牛皮鞋在下雨天还会掉底，说实话，它除了价格一无是处，它就是块儿牛屎。
“沈同学，你们俩什么关系？”
陆继学冷笑，冷笑的背后可能是不怀好意的调笑，揣摩的过程应当是很不堪入目的。
沈端正处于极端焦虑的状态以至于恍惚其中，忘记了焦虑，有时候人处在焦虑暴风的漩涡里会忘记什么是焦虑，为了什么而焦虑，焦虑让他们想去死，可现在掉进暴风的漩涡里他们却拼了命地想活。
“如果你承认虞惟新是你的爱人，那我什么都不会过问。”
72.
陆继学仿佛是一个上世纪八十年代的男人，把这种不正当的关系强行称为爱人，难道扣上一个正经的称号，俩人的关系就正经了吗。
不过，虞惟新在心里仰慕起陆继学，陆老师是真男人，竟然灵机一动想出如此糟糕的办法控制沈端正的思想，真的挺好的。
沈端正眉头紧锁，被虞惟新咬肿的唇瓣紧紧地抿着，他什么都不会说的，哪怕是被陆继学狠批一顿，哪怕是当众散播自己罪行，这是罪行么？沈端正可怜地向着井口望去，他占着井底之蛙的座位，被困在枯井里。
“算了算了！陆老师！”
虞惟新用眼神表达自己的看法：算了吧老陆，你这方法乍一看好像可行，其实是个狗屁玩意儿，不要逼迫沈端正，沈端正是我们这些男人中最硬的一个，我们都是鸡蛋，他是金刚石，你懂吗？他可以割玻璃，我们只能被玻璃砸成一个大饼，况且，他看起来宁愿碌碌无为地死去，也不愿意与我扯上什么不应当发生的关系，这算是变相地伤害我，我已经伤痕累累遍体鳞伤了，你能做个善人吗？
陆继学看不懂。
虞惟新继续挤眉弄眼，算了吧老陆，你应该是个霉婆，而不是媒婆，省省吧。
屋里的气氛发生变化，怎么看怎么像两个初出茅庐的狎客在逼迫一个少女从妓，做良娼，天底下没有比两个男人心有灵犀一起摧残一个纯洁肉体更混蛋的事了，沈端正不是一个物件，而且他肯定烦透了虞惟新。
“写两千字检讨，下班之前交上来。”
神经病。
但，陆继学认为，写两千字检讨作为故事结尾很好，可以写两千个滚，也可以写两千个屎，反正没要求，怎么写都行，还能练练字，他见过虞惟新和沈端正的字，虞惟新的字迹很漂亮，像女学委写出来的那种字，工整娟秀， 而沈端正的字迹带着大书法家的飘逸之感，一撇一捺都故意摆着造型，加在一起是个极俊俏的字，单拎出来一行可以放到大红纸上做对联的水平，字迹与两人的性格是相反的。
从陆继学的办公室出来，虞惟新拥着沈端正的肩膀，热烈且有激情地宽慰他。
“陆老师肯定是因为社会压力太大，被压成变态了。”
“……”
“再加上性.生活可能也不太和谐，我猜的，我想，这栋大楼里，除了我，别人都不可能和谐的。”
“……”
“于是他嫉妒纯情而美好的少男之恋……”
沈端正被气笑了，他的焦灼感奇迹般地消失了，他的廉耻心也是。
“你这么乖，肯定没写过检讨吧，而且还是两千字的检讨，不少呢，你可以抄我的，我经常写检讨，便秘拉屎的时候能写出来五六篇。”
“……”
沈端正没吭声，可是手里的笔和麻木的身子都向虞惟新那边靠去，视线停在虞惟新大腿上的白纸上，从第一行开始看起，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看。
“我交代，我和小沈同学昨夜发生了关系，我把他接到我家，我家很空很冷，但是小沈同学不嫌弃，他说我家有一股香水味，我猜主要是因为他迫不及待地与我做.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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