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二张筠那个班换了个语文老师，从乡下的高中调来的，老师的普通话说得很绕口，张筠的中文也还是那么烂，两个人交流时，谁都听不懂谁。苏子川他们去办公室，看见张筠和新语文老师鸡同鸭讲嘎嘎嘎嘎交流不通，张筠满面通红，老师也一脸茫然。
张筠以前的老师是老谢，他们哈哈笑张筠，笑完才发现自己也好几天没看见老谢了。
张筠问他们：“你们谢老师呢？”
苏子川他们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回答，丢下张筠走了。
没过多久，他们新的班主任也来了。
苏子川难以置信地看着讲台上新的人，新老师姓韩，戴个黑框眼镜，是数学老师。张思竞倚在门边，给韩老师镇场子。韩野讲话有点慢，声音也不稳定，有点抖，紧张时扭头看他，张思竞示意他继续说下去不要怕他们敢起哄我就把他们全敲死。
课间操时张思竞对韩老师说：“这个班很好带，成绩都不错，你抓好他们的成绩就行，他们不闹。”韩老师紧张地握紧拳头，张思竞说：“你就是要注意班上那……”
话还没人跑得快，苏子川出现在他们面前，展开胳膊堵住了路。
张思竞指了指：“就是他，你给我盯好他。”
韩老师有点尴尬，傻傻地夹在他们中间，张思竞知道苏子川有话要说，让韩老师先走，带着苏子川去了办公室。
他去泡茶，四处找勺子，回头，苏子川站到了他身前。他站得那么近，张思竞不喜欢，指了指，让他坐下去。他没找到勺子，轻轻摇了下茶杯，水荡出来了，烫到手背。
他小声地叫了一句，苏子川站起来了，拿走他的茶杯，拉起衣袖擦了擦他的手。他又坐回去，张思竞微抬着眼睛问他：“你做什么？”
“老谢呢？”
“他走了。”
“啊？”
“我是不是叫过你要珍惜？”
“什么？”
“我叫你要珍惜你身边的人、你的朋友，和你自己的时间，也许有一天他就会离开了。被爱包裹着的时候我们不曾注意到他有多么重要，等走了，一切都迟了。”
省里有一个偏远地区乡村教师支教活动，去的大多是年轻的没有教学经验的老师，但是老谢报名了。老谢想去，张思竞也知道谢沉舟一直都有这些心思。老谢离婚很早，没有儿女，热爱的唯独就是三尺讲台两袖清风。谢沉舟想去，那就去吧，他留下的摊子，他会收拾好的。
“他去哪儿了？”
苏子川眼眶有点湿。
“你们谢老师去做他喜欢的事了。”
苏子川低下头，一直沉默，末了抬起脸：“他为什么不对我们说？”
“这是谢老师自己的事。”张思竞不抬头，低头写着东西：“你要是真想他，就按照他希望你做的做。”
“我还能做什么？”
张思竞抬起头，忽然笑了：“怎么，哭了？”
苏子川掉着吧嗒嗒的眼泪，张思竞让他过来，苏子川到了他面前，就自觉蹲下来了。
“你们谢老师给你讲过的话，你还记得吗？”
“记得。”
“他说过什么？”
“他要我们做个好人，做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做一个对未来有贡献的人。”
“你不要哭，他不想看到你们伤心的，所以才一个人走。”张思竞伸手给他擦眼泪，温热的泪沾湿了他的指缝，轻轻擦干他被水黏在一起的睫毛：“按照他说的做，让他为你开心，为你自豪，好吗？”
苏子川低下头，喉咙里很酸，他抓住张思竞的手，脸整个埋在里面，像抓住了稻草的溺水者，仿佛手上所有的就是生命的力量。
张思竞不想看到他哭，哭了一会儿后，他把他拉起来：“站起来，苏子川。”
苏子川还垂着头，猛地把他圈在了怀里，被突然抱住，就像被车撞了。张思竞感受到了他的力量，也像一整座车压在他身上，不能动弹分毫。但他没有挣扎了，艰难抽出一只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又抓紧了。
“好了。不要伤心了，我知道你最好了，是不是？”
苏子川哽咽了一会儿，男孩的声音混合变声期的沙哑，听起来有点颤。
“张主任，你能陪我去个地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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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周一很冷，下午放了学，苏子川等在小楼门口。张思竞把事情安排完了，下午的例会也请假了，捂着帽子从楼道里的严风中出来。这栋楼很冷，楼里也会有风，宁瑾宓每次来都冻得哆嗦。她非要给他身上贴暖宝宝，张思竞虽然嘴上拒绝，但一个人批文件时，他总把左手偷偷藏在暖宝宝上，还要蜷起来。
苏子川看着他出来了，手从衣服里拿出来，张思竞走近，他就把刚捂热的手捂在他耳朵上。张思竞觉得别扭，拒绝了两下，但苏子川不让他拒绝，张思竞耳尖好冰。
捂了一会儿，他把手放下来，把张思竞的帽子系牢了，弄得羽绒服的毛领下只看得见半张小小的脸。张思竞瞪了他两眼，苏子川把他身后的门关上了，牵着他的袖子：“走吧。”
张思竞咕哝了一句，声音很低听不清，带着他出学校。
张思竞轻车熟路向保安撒谎：“他生病了，我带他出去看一下。”
保安大叔关心苏子川：“小苏啊，把病治好啊，好好学习，不能耽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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