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思竞第二天出门才发现谭正飞临走在他门上贴了一张粉红色便利贴。他把它迅速撕了，气鼓鼓地看着周围。低下眼，纸条上写着：“我还会再来看你的。”张思竞把牙磨得咔咔响，想下次再敢来我让你有来无回。
走出阴暗的楼道，抬头，是新鲜的九月，灿烂，悠远。古旧的居民楼上，有户人家种出了了藤瀑，紫红的花开了一片，烂漫成河。张思竞看了蛮久，他喜欢这些美丽的东西。长久地看着，直到感觉阳光刺得他眼睛疼，他才低下头来。眼睛刚刚转回到大地上，就愣住了。苏子川站在那楼下，穿着黑色短袖，提着书包，书包没合拢，里面杂乱无章的作业本露出些边角来。
“早上好，张主任。”
张思竞站在原地，苏子川走过来。他咬着嘴唇，像想说什么，张思竞疑惑地看着他，等他说话，同时身后手把纸条揉皱藏起来。苏子川把那个速写本拿出来，却没有拿给他。他不咬嘴唇了，灿烂干净地笑起来：“张主任，我们一起去学校吧。”
“你在等我？”
“我等了好久了。”苏子川抱怨似的，张思竞瞪大眼，你等我干嘛？
青阳川假期新开了公交线路，再也不用每天早上挤着去坐三块的小黑车了，今天一早，苏子川把脸洗得贼干净，和万圣一起坐上了吹着空调的新公交车，早早地冲到学校。万圣要去赶作业，嫌苏子川走得慢，掏了他的作业就先跑去学校了。苏子川在去学校的路上，走着走着，走着走着就拐了个弯，拐到了张主任的楼下。他在下面看了半天，直到晴光将天空上那层薄薄的蓝色晨幕稀释，那熟悉的脚步声才渐渐响起，响至心间。
苏子川看着他，依旧是昨日缱绻的眉眼，今天又似乎有了细微的变动，一个人，怎么就像春天那样会让人看不腻呢？张思竞又抬头看了会儿那丛花，低下眼睛，皱了下鼻子。
“走吧。”
张思竞和他并排走着去学校，边走张思竞边翻他的速写本，有画，有文字。白色的纸页哗哗响，苏子川也在喳喳说个不停，张思竞轻轻笑起来。
校门口分别时，张思竞把本子塞回给他：“好好保存吧。”
苏子川抱着，感觉他好温柔，比这个季节所有的花都要温柔。
苏子川搬宿舍了，搬到五楼去，他原来的宿舍住了新人，去拿东西时，总觉得空空的地方装满了回忆。繁杂的、喧闹的回忆，那些毫无章法却深刻的回忆。那落满灰的床板上，闭上眼总感觉左风似乎还睡在上面，霸占了他的地方让他无可奈何。回头，白光刺目的阳台上，好像还是很阴暗，他和万圣在外面说话，聊女孩子，各自有心事。
报名时老谢又开始夸苏子川，苏子川期末考了全市第四名。他一夸，满排的老师都投来艳羡的目光，老谢又说，苏子川，初三要很努力啊，要珍惜啊。
苏子川报了名就又开始找张主任，找到办公室，张思竞坐在里面，对面坐着南有情。南有情垂着头，张思竞一脸有气发不出来的模样，很是憋屈。张主任可少有憋屈的时候，苏子川看着，张思竞说：“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几天，不要再给我说这些菲薄自己的话。”他扭头看了一眼不识时务推开门还不知好歹继续听的苏子川，苏子川乖乖地把门关上退出去了。
南有情过一会儿出来了，看见苏子川还在门口，他笑了一下，鼻子明显是红的，抽泣过。苏子川看着他离开，南有情看起来很瘦，白衬衫被风吹来贴在身上，那腰都快看不见了。苏子川皱眉，心下发誓，一定要多喂张主任多吃点，不能让张主任也瘦成这个样子！
苏子川脸皮厚，再次推门而入，张思竞被打搅了两次，取下眼镜瞪着他。
苏子川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掏出一个苹果来。
“张主任你没有吃饭吧？”
几次的同居经验让苏子川意识到了张主任地狱级别的不能自理能力。虽然还不是彻彻底底的一团糟，但过得本末倒置、不知重点、迷迷糊糊，还是一个孩子似的。
苏子川往他抽屉里找了把小刀，擦了下，蹲下来开始削皮，张思竞收东西，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南老师怎么了？”
“生气了呗？”
“南老师也会生气？”
南有情总是轻轻柔柔的，不像个老师，倒像个病弱的小提琴手，像阳光下脆弱的嫩叶。
“谁气的啊？”
“张筠。认识吗？”
初一的张筠，当然认识。莫梦然是洋娃娃，他也是洋娃娃。小男孩，矮矮的，大眼睛，白皮肤，那样子谁都认识。张筠是国外回来读书的，没人知道为什么会来这个地方。刚来时连中文都说不清楚，只坐在课桌后面，啥也不听，啥也不做，可乖巧了，半个学校的女生来看这个“混血”小王子。张筠成天乐呵呵的，眨巴着大眼睛，看起来有点傻。最近又被女生们抓去啦啦队跳舞去了，他学习不行，做这些倒在行，简直有成为啦啦队头牌的趋势。但张筠不是混血，好像也不似面相那般纯洁。苏子川他们看见过张筠在厕所里和别人比大小，那东西可绝不是能用“可爱”来形容的，绝对的天赋异禀，可能还有点后天因素。张筠在国外长大，似乎是很开放，腹上有一条黑龙的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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