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云开吃了一惊：“不会吧大小姐，又受什么刺激了？算了，我可不敢给你，我还怕你妈发现了拿菜刀砍我呢。”
“我知道你不会给的。”纪一维长长地叹了口气，“其实爸妈不想让我跟江尔盛在一起，刚才不过是客套话，他们有人选了。”
“选了谁啊？拜托，这都几十世纪了，他俩还这么迂腐？”纪云开叼着烟，说话含含糊糊的。
“他们年后约了合作公司老板的儿子，安排和我见面。”纪一维笑得太苦涩，“都是为了股份，姐姐，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吧？”
纪云开沉默了很久。
几年不抽烟，那股子味道突然变得很呛，熏得头脑发昏，说不上什么感觉来。
她年少时曾嫉妒过纪一维，而且是很嫉妒她。
嫉妒为什么在泥潭遍布的环境里，有人会为她开路，轻而易举绕过荆棘，纪云开却在里面扎得遍体鳞伤，血肉模糊。
可事实是，被迫长大的这条路上，从没人能够幸免，或早或晚而已。
庆幸有那只把你从悬崖拉上的手，那只手却随时可能更用力把你推下去。
“你要是实在谁都不想跟，”纪云开说，“我建议你赶快经济独立再挑明，别过度依赖他们。”
对任何事物的过度依赖，到最后只能适得其反。
“别说我了，姐姐，你是不是喜欢江姐姐啊？”
纪一维又补了句：“我其实很早就看出来了。”
纪云开被戳破心事，话到嘴边却死活否认不了。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黯黯火光：“那又怎么样，我也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江尔盛。”
“拉倒吧。”纪一维不留情面拆她的台，“在座哪个人没看出来？”
纪云开说：“还没说完呢。我总感觉你和我是一样……喜欢女生，但是不好判断。”
“是。”纪一维直截承认，“我和你一样。”
“那你喜欢谁？”纪云开问。
纪一维不答了。
“怎么，不能和我说？”
“也不是不能，就是有点尴尬。”
纪云开反应很快：“那就是我认识的人了。谁啊，江南一条巷？”
“……安排你做我姐姐，其实还挺有道理的。”纪一维笑了，年轻女孩的笑就算染着苦，也终究是甜的，“你猜对了。”
后院窜天猴和鞭炮声突然响起一阵，“你是怎么看上她的”这句话被她吞了下去。
纪云开对周江南不感兴趣，可不代表不会有人感兴趣。情人眼里出西施嘛。
“反正这条路挺难的。”纪云开最后做了个总结，“撑不了就换条路，可别被歪脖子树挂住。”
后院不让放鞭炮了，怕打扰老爷子休息，小孩子又带着炮仗跑到老宅门口放。
纪云开听见动静，怕误人子弟，忙熄了手里的烟，丢进垃圾桶上的烟灰缸。
三四岁的、五六岁的，还有十几岁的都往外跑，大人跟在后面追着喊“慢点”，但往往是越说越起劲。
最调皮的那个男孩看见她，用力往地上掷了个摔炮就赶紧逃跑，纪云开猝不及防吓了一跳，随即笑了。
孩子的母亲急忙给她道歉，她说了两遍没关系。
那男孩一边跑一边笑着回头看她，似乎很高兴恶作剧成功了，然后跑进前方的烟雾里，朝空地扔鞭炮。
青春的模样，总是惹人艳羡的。
纪云开愣怔很久，才逆流往院子里走。
江月明卓然而立，在台阶上，和她隔了一段距离。
纪云开没靠近，想等烟味散了再说。
“你看见你妹妹去哪儿了吗？”江月明先开口问。
月色下的流光，辗转地镀在面前人身上。
她明明站得离她不远，两个人却好像隔着雾和纱，只手拨不开，也不晓得如何破解。
原来在乎的是纪一维啊。
原来站在这里吹冷风，等的也是纪一维啊。
瞬间脑补完整了一出三角大戏。
纪云开嘴脸挑起一抹笑来，笑得人畜无害，但莫名充满了讽刺：“她挺好的，刚才还问我要烟抽呢。新年快乐。我回客厅了。”
江月明好看的眉蹙起来，在纪云开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伸手准确地抓住她的手腕。
“你抽烟了？”
挨近了，烟熏的气味已然说明全部。
纪云开转了转手腕想挣开，未果。
江月明的手很凉，像那天在她家里，她递过来那杯沉着冰块的红酒。
“和你没关系。放开。”
“发生什么了？你情绪不对。”
纪云开不知道上来哪种情绪，气得眼都红了：“我发生什么和你有关系吗江大小姐？你不用在楼前面等，我妹妹就在大门口呢，还有保安看着，你要不放心，前面直走左拐就是，在你家应该还不用我带路吧？”
“我不是在这里等她。”江月明认真地看她的眼睛，充斥着水汽、委屈和愤怒，像红了眼睛咬人的小兔子。
她认认真真回答：“我是在等你。”
纪云开竭力用冷淡掩饰自己的错愕，愤怒像被泼灭的火：“哦，等就等呗。”
“为什么又抽烟？”
“因为烦。不说了，我去客厅守岁。”
江月明执着地拉着她手腕，不肯轻易放开：“你愿意和我去个地方吗？”
*
“爷爷以前让人单独给我收拾出一间屋子，放了很多东西，有的是藏品，有的是生日礼物。”
纪云开跟在她后面，上了旋转楼梯，心跳突然清晰加速。
如果没答应和她来这儿，今晚大概就会普普通通的过去吧？纪云开早习惯了失落，兴许都不会因为这些事孤枕难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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