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没想到这一抓，彻底把他抓了回去。
具体发生了什么他无从得知，宋疏石把他一把拉到身后，上前和彩娘说了大通话，颤抖着手，从怀里摸出一些银票，又取了笔，写了一纸函。
彩娘眉头抬的高高的，诧异之色溢于言表，随后她好像不太乐意，宋疏石充耳不闻，拉上明光就走，走到宴口，马车上便有家仆来迎接。
宋疏石把明光塞进马车里，转头甩下一句“多少都行”，就把彩娘丢在脑后，摔开帘子进了马车。
明光不喜欢做马车，加上宋疏石一副要把他强制带走的样子，他缩在角落里，有些不安地盯着地上。
突然脸颊一阵温热，宋疏石的手掌贴了上来。
明光吓了一跳，草木皆兵的抱着琴站起来，一头撞到马车顶上，叫了一声复又坐回去。
宋疏石终于听到他的声音，喑哑难堪，沙哑的如边塞上的黄沙。
明光担心地看着宋疏石不好看的颜色，搜肠刮肚地想说些什么。
一不小心，又回到两月前初识时插科打诨，一面防着宋公子龙颜大怒的样子。
宋疏石痴痴地望着他，颤动着唇，明光见他绯色对襟大袖衫，下着围裳，玉佩组绶，心里想起檀儿说过他今年开春赴京入职一事，心里了然。
他费力的弯起眼，双手合十，祝贺他任职赴宴。
宋疏石好像给人迎面打了一拳似的，脸色突然煞白，痛不欲生地捏住了拳头。
旋即明光眼前宋疏石身形陡然拉紧，他一把将明光抱进了怀里。
“明光……明光……”
明光被扣在肩头，扬着脑袋，下巴顺从的搭在他肩上，喉中咕噜咕噜，算是应了一声。
“都是宋公子不好，怎么没能拦住她们，没能拦住你……你怪我吧。”
怪你？
明光眨了下湿润的眼睫。
“要是你一直跟着我，就不会出这种事了，你会还能说话……不会落疤。”
宋疏石缺席了两个月，却不太公平的什么都知道，拿起他一只手，袖口堆下去，露出伤痕累累的小臂。
“你受苦了，往后不会了。”
明光大大地张着眼，宋疏石肩头的布料很快湿透了，马车停下时，他松开明光，起身时唇在明光洁白的颈侧飞快划过，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明光微微偏过了头，像是刺猬送上雪白柔软的肚皮。
明光以为自己会看到教坊一样雕梁画栋的恢宏建筑，下车之后确是一处清僻宅房，家仆十余个，站在门口候着。
下人见了明光，齐刷刷愣住了，宋疏石示意接过他的琴，又给他安排了一间厢房，便急匆匆去屋中取东西。
下人喜宝愣住了，当着明光的面追了上去：
“大人！宋大人，这位公子？”
做何打算，他是何许人？是家中兄弟？还是同朝官吏？姓甚名谁？总不能叫他跟那公子留在屋中干瞪眼吧。
宋疏石走的很急，头也不回，喜宝注意到那白衣公子追了上去，几度张嘴，但半个字没说出来。
哑巴……？
喜宝狐疑，很快得到了答案。
“公子，要用些什么？”
明光摇头。
“屋中陈设可有要改动的？”
明光环顾四周，这间屋子古朴典雅，像是宋疏石喜欢的，于是也摇头。
“那……”喜宝抓耳挠腮，“公子喝水吗？”
明光点点头。
找到事做的喜宝连忙动了起来，他端来茶水，见这公子抓着衣角，很是忐忑的模样，便不大尊敬的坐了下来，顺手抓了把瓜子。
“这位公子，你是不是哑巴？”
明光有点窘迫的站起来，摇摇头，又点点头，一边眼神朝门外飘着，企盼宋公子出现在眼前。
喜宝不乐意了，连忙招呼他坐下：
“你一出生就是哑巴？你跟宋大人什么关系？”
明光嗯嗯啊啊说不清楚，喜宝就去拿了纸笔，这下才能勉强沟通上。
喜宝得知，他是前不久才哑的，并且据他所说，他好像和宋公子——
没有关系。
喜宝瞪着那张纸，拎起来簌簌抖着，拿食指在纸心弹了一下，明光受惊的兔子一般跳起来。
“没有关系？没有关系怎么会把你带进来？”
明光涨红了脸，咿咿呀呀许久，连画带写的才说清楚。
他本是两个月前跟宋大人一道回泞南的，途中被赶了出来，被骗到了教坊里，今儿鹿鸣宴上遇到宋大人，才被带了回来。
喜宝听了，无语凝噎，他依然不知道这明光公子究竟是谁，又为何入府。
他所得知的，就是宋大人很闲，非常闲，闲到路上遇到个人都肯捎带回来，现如今又大发慈悲替他赎身。
喜宝道：“好吧，那你就是借住在宋大人府中对不对。”
借住……
明光小心翼翼地写：能不能长住？
喜宝嫌弃地说：“你是菩萨蛮的人，就算赎了身也是下九流，宋大人是朝廷上最年轻的翰林学士，将来要做宰相的！”
其实翰林学士出身最后位至宰相的，也只有一百年前的一位而已，而且当年那人封相一年，年事已高。
“你呢出身又不堪，旁人知道了，会替宋大人抹黑的。”他越说越起劲，明光越发坐立难安起来。
喜宝猜测宋疏石是去忙公务了，一时半会顾及不到明光，干脆倒豆子似得把宋疏石的事一连串的说给他听，盼望他知难而退。
就从宋疏石高中开始，上至二品太傅，下至七品巡抚，都想把女儿许配给宋大人，泞南宋府的门槛都给人踏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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