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明光挡住了她的手，一脸认真地道：“可是我用不到钱呀，我从来没用到钱过。”
檀儿气道：“那是因为你一直跟着我们，以后……以后……”
她以后了半天，都不忍说出那个所以然来，明光偏偏不解意，好奇地看着她。
老夫人这时道：“明光公子，我们留不了你了，这银票给你当做路费，你自行去吧。”
明光花了些时间理解，然后诚恳地摇摇头：“可是我答应了宋公子，等他醒来以后一起去泞南看灯会的。”
老夫人闻声一怔，半晌很无奈地笑了，“明光，现在不是你决定的时候，是我们要赶你走了啊。”
要赶我走了啊。
明光这才明白过来，他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其他，而是下意识看向了宋公子。
宋疏石合眼躺在榻上，像一尊无怒无喜的佛像，生得剑眉星目，轻轻拧住浓眉，好像下一刻就会睁开眼，饱含怒意地斥道：
明光，你真是不识好歹！
宋公子斥他，他应当是害怕的，所以他有些担心地问：“那宋公子醒了，会不会怪我呢？”
老夫人道：“不会。”
明光的疑问前所未有的多，他低低地哦了一声，又道：“那我走了，宋公子的伤怎么办？”
“医伤有郎中。”
明光点点头，“那我走了，宋公子又会不会生气大喊大叫呢？”
“有我这个老婆子在，他还不至于失态至此。”
“那我走了……”
老夫人和檀儿静静地等了一会儿，看他还能问出什么来，却发觉明光的这一句，真的是句“他要走了”。
明光是个涉世未深的小妖，他既不明白为什么宋家说要他就带他吃喝住玩，为他添置衣裳，又为他购置灯火，也不明白为什么宋家说不带他就赶他走，人们为什么说笑就笑，说不笑就不笑。
他所能做的，就是乖乖听从他们的意思，他没有行李，一个人慢吞吞地走到门边，就是所有。
檀儿突然受不住，冲到明光身边哇一声哭了，她又从袖口中取出几块碎银加塞给他，说道：“明光公子，你收好钱，街头可以租赁马车，累了去客栈歇息，公子醒了……我会跟他说……”
老夫人道：“檀儿！”
檀儿一咬牙，充耳不闻地道：“多添置几件衣裳，不然会穿旧的，衣服换下来给客栈的小厮拿去洗，马儿停在马棚要多给些铜板给马厮，他才会好好待你的马……”
她说着把明光推了出去，好像不想看见他一般，明光判断了好一会儿，试探着问：
“檀儿你是在哭吗？”
檀儿突然踹了他一脚，明光给踹的踉跄好几步，连忙道歉：“对不住对不住，我以为这个就是哭，因为宋公子之前说我……”
他心里懊恼，愁眉苦脸地说了一半，檀儿就截道：“你别说了，快走吧！”
明光听话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几步，又提起他来：“宋公子——”
“宋公子是泞南宋家的少爷，是朝廷的探花郎，是年岁最轻的翰林学士！你不要想啦。”
檀儿飞快地接过话，迫不及待地闪进屋不忍看他。
明光到觉得还好，他本也是一个人来的，如今不过变回一个人去而已。
——至于怎么去蓟都，如何租车马，如何用钱两，才真是需要好好斟酌。
明光走了半里路，站在一家当铺旁时，严肃地思考起自己何去何从的问题来。
要怪也只能怪它分明是当铺，为何门柱上画满了马。
于是明光进去，说自己想要租马。
当铺柜台后头是个女子，她正对着光看玉，巴掌大的翠玉盘，翡翠光流转，半晌才说：
“租马？你要骑到哪里去？”
明光干巴巴地说：“去蓟都。”
女子噗一声笑了，“公子，您文文弱弱的，没想到胸怀大志，竟要骑马骑去皇城啊？此一去二月有余，你盘缠带够不曾啊？”
说着她啪一声放下翠玉盘，露出一张嫣然若花的粉面来。
明光一怔：“春杪。”
春杪笑盈盈地放下那块大的有些夸张的玉，摸了摸手腕：“好久不见呀。”
她一向不爱兜弯儿，很快扬着娇俏的下巴，言语中露出讥讽：“怎么啦？被赶出来了？”
明光诚恳地点头，“是的。”
这倒是打的春杪措手不及，停顿后才问：“为何？”
明光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出来了？你是不是傻？”
春杪瞪大了眼叫起来，“你的宋公子可……”
突然她戛然而止，明光偏过头，虚心问道：“宋公子可什么？”
然而不等她答，明光就心有余悸地叹了口气，“若宋公子醒着，怕也是要赶我走的，三番两次都是我害他受伤。”
春杪拍拍他的肩，悲天悯人地宽慰道：“唉，这都是常有的事，做妖精的，哪有不听人摆布的命呢，他们有钱有势，你却是个连男女都分不清的小花精~”
明光纠正她：“我现在分得清了。”
“你分得清个屁。”春杪想也不想，不客气地堵了回去，突然又眼珠子一转，撺掇了下他的手肘。
“我问你，那个道士是谁？”
“什么道士？”
“就是那个会医术的。”
“那个救了宋公子的吗？”
得到春杪肯定的答复，明光却突然不太开心。“你问这个干什么？”
春杪看了他一会儿，负气道：“当然是因为我要杀宋公子，那个道士在他身上埋针下咒，我靠近不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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