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逃脱失败开始，他再不敢相信任何人，一直小心提防零和母体，至于那个曾说一定会救他出去的深雪……失望之余也没什么怨怼，毕竟对方没有救他的义务。
说到底这是自己的事，必须自己想办法解决。
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努力立于不败之地，甚至同样以一张笑脸去迷惑姜凉这个孩子，他想过，如果有一天要舍弃他，自己也不会犹豫……
可既然这样，此刻为什么慌了？
如果有一天，他不得不私下伪装去直面姜凉……
莫测深吸一口气，他有些难以想象，这孩子会多恨他。
姜凉冷眼看着这对兄妹，他早觉得奇怪，为什么蓝观知道他是通缉犯后那样帮自己，原以为是他因为师父才保他，只是这个原因怎么想都有些牵强，如今看来，果然有其他原因。
也算造化弄人，城里随随便便进个人家，都能找着难兄难弟。
“蓝柔，”姜凉凶巴巴地开口，“你别哭了，我和师父又不嫌弃你们，就算事发你们也跑了千里远，怕什么？”
蓝柔一双水眸蓄着泪，哀哀看他，神情有些错愕。
“同女孩子说话温柔些……”胸腔里刚刚那些情绪都被姜凉一句呵斥扫空了，莫测伸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又看向蓝观，“你知道我们江湖之人素来和朝廷不亲近，更遑论我们有这样的渊源，先前我不清楚你们如此处境，如今再想，洛南之行看来是走定了……”
蓝观和蓝柔都紧紧看着他。
“洛南正属于十八皇子的封地，但这位皇子如今得宠，人居住在上都，洛南的府邸多是旧家眷，且那地方距离上都百里，沐攸之已经一年都未曾回去了。”莫测眼角闪过一抹亮色，这位十八皇子虽然从未见过，但坚韧能忍，在几位皇子的角逐中非但能保全自身，还成了如今最得势的，绝不是省油的灯，“洛南之前是个穷地方，被封出去后才慢慢开发物产，发展商贸，原来的居民也都是老实人，加之十八皇子管理并不严，百姓们平日生活很是滋润，虽说地方是偏了点，但好歹是皇子封地，来巡视的官员也不多，仔细思量，这地方真是好极。”
皇子的封地，听上去离皇权极近了，但如今那皇子远在上都，忙着提高自身宠爱值，洛南可就成了目前朝廷势力的一个大盲区。
听了莫测的话，蓝观深觉有道理，“可是，我们走了，你们要怎么办？”
望着他殷切的目光，莫测笑，“蓝观，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我们有很多地方可去，你放心，若是有缘，我们还会再见的。”
当然会再见了，他好不容易找个神医。
风里，是几人轻缓的交谈声，从月牙初升到星空如幕，一直到困了累了，蓝观才醉醺醺地睡去。
他沉闷了这段日子，终于和人吐露心声，忍不住就多喝了，可却是个不胜酒力的，没几杯脸就红通透，话也说不清了，莫测把他扶回房间，自己简单洗漱了，叫姜凉先躺着，便坐在窗边看书。
酒气沾他满身，缓缓弥散在屋内，姜凉闻着，更睡不着，他翻身，看师父窗边的侧影。
屋里黑，外面反显得亮了，月光泄入，在莫测脸上留下阴影，微微凸起的眉骨下是挺拔的鼻梁，然后是唇，微抿，光洁的下巴，流畅的线条到了喉结再生一起波折……
姜凉看得很清楚，清楚到，他能发觉师父的睫毛在轻轻颤动。
他知道师父强大，却又常常偏执地认为他脆弱，这种矛盾时时在刺激他，让他一次又一次的把视线投向他，观察他的眉有没有皱着，他的嘴角有没有弯着，他愉悦是不是真的愉悦……
但今天师父明显难过了，在蓝观说他身世的时候，他看见师父眼中的痛色，看见他的笑意逐渐消失，看见他情绪上的克制……
这一切，都是为蓝观吗？
姜凉咬着牙，他每日和师父在一起，却觉得不够，怎么都不够，究竟要怎么样才能让师父完全属于他呢？
不是说他觉得蓝观蓝柔不值得同情，不值得相交，他只是觉得，自己沦落一人时，师父都没有那样为他难过……
他很嫉妒。
可悲的是，这种嫉妒深深埋藏在心里，他半丝不敢表露。
莫测呆坐在窗口，知道系统弹出提示：759409474号请注意！距离报告提出时间仅剩三分钟，请及时提交，避免扣分！
莫测一惊，迅速回神，立刻编辑文字上传过去。
看系统没有再提示了，才叹一口气，今天闹得，他差点连观察笔记都忘了写……
公告！公告！
系统突然再次活跃起来，一段文字信息同步输导而出：各系统请注意！经筛查，系统694821538号未及时上报宿主已修炼雷电类功法，现功法已回收，系统重新维护并更换服务，该系统违规行为视为极端恶劣行为，现已清除其所有缓存及权限，解体处理！
莫测脑子一震……系统更换服务！就是给宿主重新换一个系统吗？这个只是未及时上报而已，怎么要解体这么严重？
还没反应过来，他又收到了零的消息。
“759409474号，两周后后请和宿主沟通，告知宿主你需要离开半天参加内部会议。”
开会？
看样子是杀了鸡，要儆猴了……
莫测心头不安，姜凉修炼的事情绝对不能被发现。
这功法起码在前六层还是安全的，也就是大约一年的时间，他必须搞清楚自己和Dom的一切纠葛，并且找到合适理由证明宿主的雷电功法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师父？”轻轻的呼唤声顿时打断姜凉思绪。
“……怎么了？”这小鬼怎么还没睡？突然一声，吓死他了……
“你怎么还不睡？”姜凉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看他，今天已经很晚了，他不想师父一个人在那里忧思过度。
“就睡了……”不想被他看出心事，莫测从椅子上站起来，脱衣，走来，躺下。
他刚闭眼，姜凉却爬了起来，盘腿坐在他肩膀旁，一双手分别按住他的太阳穴，轻轻揉着，“师父，你别难过了，蓝大夫他们不会有事的，我们也不会有事的，不管……不管往后发生什么事，姜凉都会听话，和师父在一起。”
莫测睁眼，那种略微苦涩的感觉再次涌上来，“傻孩子……”这话分明该他说。
姜凉却打断他，“师父，你睡觉，我帮你按按穴位，听话。”
口吻成熟的紧，莫测立刻就笑了，难得看见这孩子有这样温柔的时候，便轻轻闭眼，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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