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了一天，终于还是下起小雨，肖颜开出了校门，学着电视里的霸道男主角，酷酷地叹了口气。
她没带伞，她没人接。她每天都要六点半出门，挤四十分钟的公交，再步行十分钟，到学校。而回家，则是将这个过程反过来。
所以当她走出几步，看见张允文站在门口撑着伞看手机的时候，还是挺意外的。
正巧张允文抬头，看见这个假小子似的小姑娘，笑道：“今天我送你回家。”
绝对有诈，小姑娘虽然年纪不大，却还知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于是她警惕地问道：“你想干嘛呀？”
“送你回家，”张允文说着把伞举到她头上，“当然，有件事要你帮忙。”
本来已经迈开步的肖颜开突然顿住了，“你先说什么忙？”
张允文心想这小姑娘防骗意识还挺强，“就问你几个问题，跟你的小于哥哥有关，你一定要如实回答，好吗？”
肖颜开一听跟于溪阔有关，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行吧。”
学校是个并不正规的私立小学，门口的交通一到放学时间更是水泄不通，张允文把车停了好远。肖颜开双手揣兜大步流星闷头走路。旁边蹦跳过来几个放学回家的学生，看见她便大笑着调侃道：“胖墩胖墩……”有个调皮的男同学甚至踢起一泼积水，直向他们而来。
张允文把伞竖过来挡住污水，调整微表情，瞬间变脸，几个男孩似乎才发觉张允文是肖颜开的“大人”，纷纷跑开。
张允文对肖颜开眨了右眼：“吓吓他们。”说完两个人就都相视而笑，就像两个共同完成了一个恶作剧的小孩。
车门把雨点和急躁的鸣笛隔绝在外，张允文拨了拨头发，开始问道：“他一般几点到家？”
“说不定，早了四五点，一般□□点，晚了十一二点也有。”
“你觉得他平时有什么焦虑或者紧张的症状吗？”
肖颜开想了想，“没有啊。”
“你们怎么认识的？”
肖颜开记得很清楚，她第一次遇见于溪阔是小区单元门外，那时候她刚放学回来，于溪阔正对着单元门口的开锁小广告发呆。他就下楼取个快递，虚掩着门也没拿钥匙，不知道谁这么好心，顺手帮他把门带上了，剩他一个人在楼下没钱没手机，拿着快递盒跟过往行人大眼瞪小眼，却都不想主动上前去寻求帮助。
正好，因为家长会家长缺席而遭到老师痛批，书包里甚至还装着好几张需要家长签字的三十分试卷的肖颜开来了。两个人互相一看就觉得，就决定是你了。
但这是他们之间的秘密，尽管肖颜开有点点喜欢张允文，也不能说，“要你管。”
“下面这个问题一定要认真回答，因为真的很重要。”
肖颜开托着下巴，“知道啦，问吧。”
“你之前在他家，有没有见过一种蓝色药片？”
肖颜开半天没有说话，
“你只要告诉我就好了，不用担心别的。”
“有。”
还好是之前就有，但是他的心随即又悬起来，“你有往上贴过贴画吗？”
“贴过。”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肖颜开犹豫一会，还是说了，“因为我知道那是干嘛用的。我特别感谢我哥，如果没有他，我还是一个人住在地下室，我爸妈都在外地装配厂里打工，所以没有人给我的作业签字，没有人给我开家长会，他是我来到这上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你们不是邻居？”
“硬要说也是，他有个地下室，和我住的地方相邻。他就把他家钥匙给了我一个，没事可以上他家看看电视玩玩电脑什么的。地下室用水用电都不方便，所以我基本每天都去找他，只有睡觉的时候再下来。你觉得他是个好人吧？”
“是。”
“但是有几次我早上过去，发现他还没睡醒，晃都晃不醒。有一次我报警了，因为我以为他…我都看不出来他还有没有呼吸，他的手凉得像个死人一样。来的警察叔叔都以为出命案了，结果发现只是睡着了。
我要是一睁眼，发现围了一屋子人，估计也会生气吧，所以他说了我一顿。然后他就跟我解释只是吃了药的缘故，多定几个闹钟就行了。但是我真的被他吓死了。我问他为什么会睡不着，他说他太聪明了，我知道他在开玩笑，他只对我开玩笑，对外人都是那种，一丝不苟的表情。”
张允文在想象一丝不苟是什么表情，结合小学生的理解能力，加上他在于溪阔那里的实际经历，一丝不苟可以解释为，一点也不愿意与旁人苟且，进一步引申为不听、不看、不搭理，不与周围人，比如说他，同流合污的气节。
“他真的特别笨，我觉得他比我还像一个小孩。”
“是你太像一个大人了。”
“要是我真的是个大人就好了，我说我是小仙女，要嫁给他，结果他问我，仙女不用学数学吗？仙女为什么讲普通话呢？奶奶个锤子。对了，我这次数学考了八十三，厉害吧？”
张允文本来有些凝重的心情稍微开朗了些，语气轻快地道：“有进步，想要什么奖励吗？”
“要啊，一定要，这可是差点把我哥气到脑溢血换来的成绩啊！”
于溪阔给她辅导作业？不敢想象，一个在学习上拥有天赋的人去教颜开这样基础薄弱的小孩，确实不容易，“那功劳在你哥身上，奖励不该归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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