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成勃然作色，“谁给你胆子在你师伯面前胡言乱语！平沙，把你师弟带下去！”
众人大惊，面面相觑，雁平沙赶忙上前要拉谷苍九，被师伯抬手制止了，他面上阴晴不定：“你说什么？”
谷苍九面色沉静，低头捋起袖子，健壮胳膊上疤早已褪了，只剩下两个深深的尖齿印，“两年前，我误闯洞穴，曾被药兽所咬，失血昏迷被师兄救回，药兽安然无恙。”
“确有此事？”
明成瞪了谷苍九一眼，后者跪在地上没有抬头，继续道，“师父不许我再走进山洞半步，更不允许我与任何人透露此事。”
“你今年多大？”
“十四岁。”
师伯沉吟不语，明成拉起谷苍九，将挡他在身后，“当时我有事耽搁，药兽腹中饥饿才喝了他的血，谷苍九资历不足，年纪尚小，若是叫他进山洞，绝对没命出来。”
“你还敢说！若不是你擅自试毒，害死了药兽，妙音谷会沦落到这个份上？”
“师伯，师父对我恩重如山，如今掌门有难，我愿意以身……”
谷苍九没说完，一阵强大的掌风迎面刮来，他愣了一瞬，没有躲闪，被明成一巴掌扇得跌落在阶上，雁平沙赶忙跪下求情。
“师父！”
明成的眼眶红了，“平时没大没小也就算了，如今妙音谷的头等大事，岂是你说了算的！”
“你进谷多少年了？”
“已有十四年了。”
“其余人全部给我散了！”
众弟子起身站着不动，面面相觑，明成沉声，“师兄……”
“今晚要是谷苍九的血能成事，我会与师兄师弟禀报，留你继续在妙音谷当掌门，若是成不了事，你自己自断经脉，下山吧。”
谷苍九拿手背抹了嘴角的血，慢慢站起身来，师伯仔细打量他，“你可想清楚了？”
谷苍九点头，师伯拍了拍他的肩膀，“今晚戌时师伯在山洞等你，”他转向明成，“你跟我来，将此事需事无巨细交代一遍。”
戌时，乌云蔽月，谷苍九只身一人走进山洞，山洞内满是腥臭的兽血，耳畔是尖锐的鸣叫，鼻尖萦绕着潮湿的腐味，师伯点着一盏小灯站在尽头，唤谷苍九过来。
谷苍九不敢怠慢，疾步向前，铁栅栏里忽然伸出湿滑冰冷的东西碰了碰谷苍九的手背，惊得他后退一步，下意识摸了摸手背，满是透明粘腻的鼻涕。
他强忍着没有拧眉，借着师伯烛光看见一双湿漉漉圆溜溜的眼睛和漆黑的脑袋。
是一只幼兽。
师伯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递给谷苍九，谷苍九接过刀在指上深深划了一下，鲜血登时翻涌而出，他将手指伸进了铁栅栏，一阵尖锐的刺穿皮肉的疼痛传了上来，谷苍九要缩手，却不料幼兽的牙齿如同钉子一般上下贯穿了手指，鲜血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谷苍九牙关紧咬，汗水一颗颗在额间滚落，嘴唇也失了血色。
当幼兽终于松口时，已过去半刻钟，谷苍九只觉得浑身没了气力，勉强抽回了手，站在师伯身畔，身体一阵阵发冷，牙齿不受控制地上下撞着，另一只手勉强握紧栅栏，撑住身体。
“师伯，为何是幼兽？”
师伯不答，举着灯看着幼兽，幼兽在黑暗里躺在母兽怀中警惕地看着灯光，把脑袋藏进了母兽的****，舒服地咕噜起来。
“你师父在房间等你，你去吧。”
“是。”
被兽齿刺穿的手指不自主地颤动着，谷苍九抬手在自己胳膊上点了两下止了血，踉踉跄跄回身要走，一只拐棍从身后飞来，擦过身体落在脚前。
“回去当心点。”
谷苍九蹲身捡起拐棍，“谢师伯。”
谷苍九犹记得那日，云破月出，松涛呼啸，他艰难地抖着手拄着拐棍走出山洞，在看见雁平沙急急奔来时天旋地转倒在了草坡上，漫天星斗在夜空中流转，晕的他几欲呕吐，他翻过身，死去的药兽血液凝结在地面，被血冻结的枯草扑面而来刮伤了他的脸颊，黑暗裹挟着腥臭将他卷入昏迷中。
谷苍九醒来时，已是夕阳残照，屋内一片暖融的橙光，受伤的手指已被包扎起来，不觉得痛了。屋里弥漫着金蝉玉露香，几缕烟袅袅地飘在窗前，明成坐在丹炉前打坐，听到谷苍九呼吸有变，睁开眼睛转头看了一眼。
“醒了？”
谷苍九坐起来，只觉得口中发干，“我竟睡到这时候。”
“三天。”
“什么？”
明成转过头看着谷苍九，“你睡了三天。你师伯不知道喂养之法也就算了，你明明受不住，还要撑一刻钟，有没有长脑子？”
“我以为药兽只靠喝血活命，所以……”
“如果药兽仅靠喝血活命，为师早已死了。你放手进去，数到四十即用鸡屎绿熏它，它自会松口。”
“药兽到底从何而来？我自小在谷中长大，不曾见过。”
“药兽原先乃迢汉谷琉璃猫，百年前有人赠与初代掌门十多只，掌门动了培育药兽的心思，但琉璃猫承不住血中的剧毒，饮血而亡，只有三只活了下来，几十年间，饮血死去的琉璃猫不计其数，直到百年前繁育数量才渐渐增多，已有了五十多只，但三十年前掌门当时为一己私欲，放出药兽进犯其他门派，伤亡惨烈，等长老追责时，药兽仅剩六只，皆因老弱病残被掌门舍弃在山洞内，到如今只培育出十多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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