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和女孩一前一后地走在马路上。
男人叫李霖。女孩叫张蕤。前者自称隶属于超自然现象研究所，目前职位是门卫。后者是前高中生……目前，应该叫做鬼怪女士一号。
李霖带着张蕤走过一条狭窄的小马路，本就不宽的马路两侧全是违规停放的汽车，这让本就不宽的马路显得更窄了。
“你想去投胎吗？”李霖问她。
张蕤茫然地摇了摇头，她想回家，但好像已经回不去了。可也不想去投胎。喝了孟婆汤，什么都不记得了，下辈子是不是人都两说。虽然以前上学的时候，每天经常嚷嚷着做人好累不如做个小动物，但死了之后，却又格外地想继续当人。
“嗯。不去也挺好的。现在人口越来越多，地府人口也激增。没钱上下打点，排队排个几百年投个猪狗胎也没意思。”李霖嘀嘀咕咕了一大堆，“那你要不要在研究所做个临时工什么的？”
张蕤愣了一下，她问：“研究所是什么地方？”
“研究所啊。”李霖领着她走进一条小巷子，他抬手指了指小巷子的尽头，“那就是研究所。”
弯弯绕绕的小巷子的尽头是一栋三层的红砖小楼。
这种上个世纪六七时年代的建筑风格在发展日新月异的席阳市已经寥寥无几，没有足够的时间来孕育文化，只能被现代技术与现代风格审美飞快地甩在时代的尾端。
“超自然现象研究所。”李霖说，“研究所解决一些……现有科学手段没办法解决的，对活人有危害的非科学现象。比方说什么水怪啊，什么野人啊。什么小怪兽啊……哦，最后那个是开玩笑的。小怪兽得交给奥特曼打。我们对付的，最多的还是鬼吧，建国之后不许无证成精，现在的妖精都是五讲四美的新时代接班人了。”
“可是我不会抓鬼。”张蕤说，她接受了十七年唯物主义教育，坚信的是唯物主义，学是具体科学。一朝自己变成鬼了，不代表就会抓鬼了。
“呃，没关系。不会让你一个小姑娘去外面风吹雨打到处跑的。”李霖说：“你来的话，应该会做一些文书工作。女孩子总归细心一点，对文字敏感一点嘛。”
张蕤不置可否。
李霖想了想，决定加大诱惑力度：“如果你接受这份工作的话，关于你、李桐还有她哥哥丁山坤的事件，我可以和机房负责人谈谈，把前因后果告诉你。”
张蕤有点心动，她始终没办法理解为什么自己一觉起来就变成了李桐，而且自己还突然“猝死”变成了鬼。又被眼前这个男人给抓住，带回那个劳什子研究所。
“临时工还可以随时离职的，和我们不一样的。不用一辈子守在这么个破地方。”李霖继续诱/拐小女孩。
他俩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转眼之间已经到了三层红砖小楼门前了。小楼的正门是扇巨大的蓝色防盗门。古早的产物在风吹雨打下变得格外沧桑。上面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小广告，左右一层又一层，什么开锁办证，还有治疗不孕不育的民间诊所联系电话。
李霖拎着张蕤敲了敲研究所的大门，麻将声稀里哗啦钻入耳朵。伴随着吱嘎一声，门开了。他带着鬼进了门。
开门的是个男人。他侧身让李霖和张蕤进去，然后“嘭”一声甩上了门。捏了个指诀，在门上拍了两下，这样就不会有普通人误入了。
张蕤站在李霖身后，偷偷打量男人。
他实在不太像个活人。凭面容长相来看，大概有二十六七岁。眉眼俊秀，但可惜皮肤呈现出一种僵硬而又冰冷的白，双唇毫无血色。只有一双眼睛还残存着些许活气。
这男人今天穿了件灰白格子的衬衫，但张蕤总觉得它应该是黄色或者是其他颜色的。裤子是一条黑色的西装裤，脚上穿着一双黑皮鞋。与街上那些恨不得把打翻的颜料盘的小年轻截然不同，男人的身上好像只有黑白灰三色。
像是从遗照上走下来的人。
“这个小姑娘，带回来什么意思?”男人问。
李霖耸耸肩，“嗯……看着顺眼就带回来了。”
男人没再多问，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唇角。他的动作做的小而快，右眼里好像隐隐约约地出现了一簇小小的火苗，但又忽而熄灭。注意力一直集中在张蕤身上的李霖并没有注意到机房负责人的变化。
“这是机房负责人。”李霖介绍，“她是张蕤，我目前唯一能找到的符合你要求的员工。年龄小，处于高考的磨砺之中，学习能力强。你联系一下程女士，看看能不能给她办个正式入职？”
机房负责人摇摇头，他直勾勾地盯着张蕤上下打量，目光让张蕤不寒而栗。
他盯着她看了大约有近一分钟才收回目光，垂下眼睛对李霖说：“程副所长在年终会上刚刚强调，禁止地方研究所主管私自招募临时工。”
李霖无所谓道：“程副所长之前还说禁止钓鱼执法呢。你找到那一群恶鬼，明天该处理第二个了吧？”
机房负责人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张蕤一藩。
“怎么样？可以吗？”李霖问他。
机房负责人点了点头，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只装满了灰烬的小玻璃瓶。塞到李霖的手里。
“我没什么意见。”他说，“那只叫做丁山坤的鬼……她的表哥。已经被烧成灰了。你都给她保管吧。我先回办公室了，你和她交代两句之后回来打报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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