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棹在围墙外边呆了好一会儿,等赵忆同院子里的人都散尽了才偷偷溜进去。赵忆同此时正在一个枯瘦黑高的奴仆帮助下脱衣服,如果章棹没看错的话,脱下来的,是身喜服。
他来之前设想过的所有见面语都没派上用场,愣愣的看着屋里两个人,好一会儿没说话。
赵忆同看见他,脸上瞬间出现欣喜的表情,而后又被他强忍住了,他这会儿只穿着一身单衣,故作冷漠的说:“你来做什么?”
不等章棹说话,就对身边那人说:“阿替,这儿没你事儿了,你下去吧。”
那位小奴仆看了看他两人,道:“少爷,咱先说好,您这回可别瞎跑了,不然老爷那边我可兜不住。”
赵忆同不耐烦道:“你又没兜过,除了告状还会做什么!”
阿替满脸无辜:“我要不事先禀告老爷,那最后挨罚的那不就是我吗,我这小身板可挨不了几下板子。”
赵忆同气焰降了降:“我不跑,这次你别告状了。”
“您在成亲前安分些,不整幺蛾子,让小的能渡好好过这几天,小的自然不会给您添堵。”他把喜服整理完才走,走之前还不忘留下一句,“还有,小的叫阿铁,不叫阿替。”
阿铁贴心的把门带上,屋里光线暗了些,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
章棹有好多想问的,憋了半天才拣出一句无关紧要的话:“他怎么那么豪横?”
赵忆同坐在桌边,不忿道,“我现在最讨厌他了,应该让管家把他膝盖里钉满钉子。”
其实不难理解,赵忆同本身就没什么威慑力,在家里又不受宠,下人们自然是不用看他脸色行事,之前陈妈估计就是这样的。
章棹有些心酸,往深了想想,还有些担忧和心疼。他坐到桌子一边,迟疑的问道:“我刚进来之前,看见有人在你院子里挂红灯笼,是谁要成亲?”
赵忆同垂下眼睑,有些沉闷的说:“我爹说我欠管教,房应该有个女人来约束。”
即使之前隐约能猜出答案,但被他亲口说出来,章棹还是惊得好一会没说话。
他甚至能察觉到自己一脸扭曲的说:“你才十四岁.....”
“那天我从你家回来之后,我爹就坐在我屋里,把桌上的东西都砸了,”他指着一边有些焦黑的窗户说,“烛台差点把房子点着,我当时还在生你的气,只顾着瞎想了,就没留意他说了什么。”
“......”
赵忆同悔恨的说:“我当时就应该拒绝的,说我不愿意成亲......现在去找父亲,他都不见我了,还禁止我出门。”
章棹艰涩的挤出几个字:“那你娘呢,她怎么说?”
“她摔了一跤,摔的浑身都是伤痕,这几天一直病恹恹的下不了床,”他想了想说,“我有些担心他。”
章棹有点想笑,事实上他也笑出了声。
赵忆同深吸了口气,骂道:“我都这么苦恼了,你还笑——”他倏的闭了嘴,因为他看见了章棹眼中的清泪。
尖锐颤抖的嗓音刺破他所有的情绪源头,这些天来积压已久的后怕、悔恨、纠结、不舍以及无力像找到了发泄的出口,在这怪诞的世界,所有一切怪诞的行为似乎都情有可原。
赵忆同无措的用指甲抠着桌面,小声说:“章棹,你怎么了……”
外边传来阿铁粗鲁的敲门声:“没事吧少爷?”
赵忆同急忙喊道:“没事!”
章棹这才闭了嘴,他保持着刚才弓身的姿态,嘴角还挂着笑,眼睛却红了,他静静的看着对方,好一会儿才开口:“其实我来是跟你告别的?”
“…什么…意思?”
“我要走了,跟大树一起。”
“……为什么?”
章棹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为什么大树非要走。”
赵忆同快哭了,“别走。”
章棹看着他,没说话。
“别走好吗,我以后再也不生你气了,你愿意住在那儿就住在那儿,我会听你话的,大树能做的我也能做,我会乖乖的……求你了。”
“对不起,”章棹依旧看着他,“但大树是我的亲人。”
……
赵家二少爷的婚期定在腊月二十四,西头小巷的媒人说,那天是个婚嫁出行的好日子。
陆大树把离开的日子也定在那天,他通知章棹的时候,章棹正坐在院子里懒散的抽烟,冷白的月光静静的洒在他脸上,让人看得着又瞧不清晰。听到这话时,也只是轻轻点了点头,没多说什么。
陆大树这段时间跟着黄升,说话利索了不少,但面对此时的章棹依旧是吞吐,“棹哥,咱哥俩...会越来越...好的。”
章棹笑了一声,“是你和黄升越来越好吧,你俩跟连体人一样天天黏一块,我现在可不敢当你哥了。”
陆大树说:“棹哥,在我心里,你就是我...亲兄弟,就像...血浓于水...的家人。”
“......”
“而且,我说的意思是,我们...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离开高月镇,就是一个...新起点。以前的那些...苦日子,都会过去的。”
章棹把烟头扔掉,两手支撑身体仰头看天,说:“你跟着黄升学的,说话都一套一套的。高月镇再怎么操蛋,那也是小爷长大的地方,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不能数典忘祖,你翅膀还没长呢,就想着飞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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