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识不久，怎么好打听人家私事。”蒋岫几乎是一瞬间就回答了她，就像一开始回答金又棠那样。与其听旁人说三道四，不如听澹台入明自己完完本本告诉他。叶领雪听了他的话，脸上笑意莫测：“蒋先生这么识趣的啊？”“倒不是我识趣不识趣的事儿，只是叶小姐看样子，也不像是乐意将什么事儿都抖搂出去的人。”蒋岫冷不防转头，对上叶领雪一怔，脸上浮出笑来。
“在这一点上，蒋先生与师弟倒是像得很。”蒋岫不禁失笑：“真是抬举我了，哪里能像呢？”叶领雪眼睛弯弯，“和自己不相干的人事，非但绝口不提，连听也不愿听。我倒是有些好奇，这人与人之间啊，都是从不相干到相干、由不相熟到相熟，两个这样的性子碰上了，谁先来谁再往哪？难为能聊到一块儿去。”
“这我就不得不说了：叶小姐此言差矣。澹台是个外冷内热的心，我也不像您说的那么事不关己。他愿意高看我一眼，我又是个没脸没皮的，一回生二回熟，才到现在这样。您的师弟，您还不了解吗？”蒋岫说到最后难免带一点不服，怎么着了，照她这么说，澹台入明还不该有个说得上话的人了？叶领雪微微眯起点眼睛盯着蒋岫，瞧了半天：“蒋先生多虑，我是半点冒犯的意思都没有。”瞧着瞧着，她突然一哂，说出一段与前文看似不着联系的话，“这个活动虽然说的是可带亲友，但不带也没关系；另外我看了大家的信息，只有蒋先生你一人，是和与会者没有亲属关系的。”
蒋岫呼吸一窒，手暗暗握了握，澹台入明是从未与他提起过，他装作镇定的样子：“嗯？”叶领雪还是一眼看穿了他的紧张，接着道：“看样子是师弟没与你说吧，但既然他带了你来，就说明你是他很看重的人。”说罢又摆摆手，向后微微仰了仰身子，怕蒋岫误会似的，“哎，我多说的这些那些，可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听听蒋先生怎么说而已。毕竟你也看到了，我是别想从我那师弟口里打听出什么东西来的。”
不知为什么，蒋岫虽然一言不发，澹台入明那儿固然也是对她三缄其口，却还是觉得，聪慧剔透如叶领雪，是一定从他们两人身上看出了什么端倪来的。蒋岫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攥得紧紧的了，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你想告诉我什么？”叶领雪公式一样挂在脸上的笑丝毫未变过，但此时此刻更有几分危险的味道。不能让她看出来，甚至最好不要让她猜到，至少不是在这里……
“罢了，不知道蒋先生还记不记得之前我说的那句话？”叶领雪站了起来，向后退了退，像是有意结束这场谈话，“不轻易与旁人结交的人，一旦要好上了，可就掏心掏肺的。这话用在他身上一点儿没错。”蒋岫也跟着站起来，静静地看着她。
“但是有一点，他自视甚高的毛病，现在似乎还不见改，难免时有冒犯。你……”
“叶小姐方才不也是说掏心掏肺吗？”蒋岫忽地就笑了，“他剖心待我，把好的给了我，不好的也一股脑塞了过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他予我的东西。我能怎么样？无非是也把自己的真心真性敞开来给他。不然岂不是对人不起？”
叶领雪听闻这一席话，愣在当场老半天，绣口张半张，才慢悠悠说出一句：“对，很对。”她收拾好情态，不明所以地说：“您……真是一位很有意思的人。”接下来伸出手与蒋岫握了一握，转身道了个“回见”，头也不回地走了。
蒋岫复坐回去，今天他听见的风言风语实在太多了，金又棠的、叶领雪的，没一句让他不去多想。他坐在靠椅上，足足等了二十分钟，才听见门打开，房间里面絮絮的说话声倏地就清晰了，与脚步声和话语声共同涌出来的，还有众多人的混杂气息。蒋岫从椅子上站起来，离那拐角远了些，省得有人转过弯儿来吓着。一个人从他面前过去，两个，三个……后面拐出来的先是金老师，一眼就把蒋岫认出来了：“哟，是小蒋呀！”她指一指，拍拍手：“有什么问题要问？”蒋岫十分惭愧，尴尬地笑笑：“没有，老师昨天讲得够清楚，我今天是来等人的。”“等谁？”金老师起先没反应过来，而后听蒋岫说了，颇有深意地点点头：“噢，他今天……”
怎么感觉又有事儿可以听了？正要竖起耳朵时，澹台入明恰巧从拐角走过，看到蒋岫，眼睛一亮就要上前来：“久等了。”金老师闻声转头，笑眯眯地和他寒暄：“来啦？”澹台入明脸上有点不自然，笑挂着又不好收回来，就点了点头：“金老师。”金老师很熟稔一般拍拍他的背：“你看，都说了会上的情绪不要带到下边来，结果还是这样不自在。”澹台入明勉强笑笑：“是。”金老师见他还是挤豆子似的拨一下吐那么几个字，也不为难，宽心一样地笑笑：“那行，后头一串儿讨论呢，我等着瞧啊。”说完施施然走了，就留下他们两个。
蒋岫抬手摸摸澹台入明侧边的头发：“怎么了今天？金老师刚刚说的没头没尾的，敢情你们俩当着我打哑谜呢。”澹台入明顺着他摸了摸，两个人转身回去，才肯道：“不过是讨论一个问题时候意见不合，一下子争得有些急。散了会又见到，哪能当没事人一样自在。”蒋岫笑着搂了搂他的肩膀：“你啊你啊，还有这么些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急什么火呢。得亏人家金老师和气，反倒劝起你不要带着情绪放在心上。”提起金老师，澹台入明也不由得生出几分敬意：“正因为她是君子，才不用顾及那么些。不过看金老师的样子，还真想不到她还有急起来的时候。”蒋岫从昨天金又棠那事情大概看得见七八分，还是绷着没说，问上一句：“那是什么样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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