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没有给奶奶用进口药的原因，她的病情不见好转，住院期间舌头丧失吞咽能力，只能勉强喝下一些稀粥，之前磕磕巴巴的话再也说不完整，住院也就半个月的时间，整个人像是被放了气的气球。
在杨牧心不在的时候，她偷偷拔下针头，自己爬了三层楼，幸好晕倒在半途，被路过的病人家属发现。杨牧心从学校赶过去的时候，手脚都是冷的，他知道老人的目的地是顶楼。
看看奶奶醒来守了一夜的杨牧心正要开口，对着奶奶的满是哀恸和歉意的目光，突然想起两年前，指天画地发誓一定能撑起这个家的自己。他喉咙刹时被硬石头哽住，半响只苦笑着说：“您可把我吓死了。”
一看到是医院的来电，他的心就重重一跳，说自己体会到心脏病人犯病时的感觉。
杨牧心坐在病床边，书包还扔在凳子边，一边说话，一边手拿刀一手转着苹果，削出一圈薄薄的皮，拿勺子刮了果蓉喂给奶奶，笑嘻嘻说：“幸好医院人多，这要是有人把你这个老太太捡走，我找谁要您去。我可就你一个家长了，要是找不到您，以后我就没家了。”
他绝口不提这场夭折的自杀，却说得奶奶满心酸苦，眼泪满上脸颊上岁月苛待的皱纹。
从医院出来，杨牧心去了大三元的场子，大三元不在，但打过招呼，让杨牧心做好准备就上场。
这种黑拳杨牧心之前就听说过，他们师傅也警告过他们不许去这种地方，正经拳手来这里一般都会被看不起，最重要的，暴利背后没有一点安全保障。
这里一般是退役，或者打不出什么成绩的拳手的归宿，杨牧心帮大三元卖酒的时候，也在他们店里看到过不知是死是活的拳手被从后门悄悄抬走。
和所有来这里比赛的人一样，杨牧心就是想要钱，他第一场比赛，大三元给的就比他之前的出场费高三倍，而且赢了不仅能拿走奖金池里的钱，还有庄家的百分之五的分红。
杨牧心打过第一场的第二天，就去预存住院费，还想找医生换药，但是他们医院账户里已经存了钱，还是一个月的。
稍微想一下就能知道是谁。
前几天秦深陪他一起过来，在缴费窗口等他拿药单子，可能就是那个时候，帮他掏了钱。
下午回学校，路过秦深的桌子扣了扣桌面，请秦深周末去他家吃饭。
秦深有一个厉害的后妈，高三了都把他弄成孤家寡人，天天吃外面的地沟油，有时候还要蹭杨牧心的饭。
也不是只有秦深一个人蹭他的饭，一个学校的其他师兄弟也喜欢蹭杨牧心的饭。
因为杨牧心做的菜好吃。
他周末请秦深吃饭，其他人周末也闻风而至，七八个牛高马大男生拎着各式各样的豆奶、参茶，把杨牧心家的小出租屋放满，还摩拳擦掌往厨房钻。
杨牧心那个屁大点家，转个身就能撞到，一次被撞到肩膀，刚添没多久的伤让他差点把手里的锅脱手砸地上。
“四哥，你怎么脸都白了？”
“被你气的，你进来偷吃几次了？这盘端出去还有肉吗？要不把你洗洗剁了扔桌上？笑个蛋，滚出去！”杨牧心一脚踹在八师弟屁股上，转过身擦掉冷汗，用冷水哗哗冲水缓解不住发抖的手。
仗着自己年轻恢复得快，他接了三场比赛，现在被撞一下骨头都疼，再胡来下去，他以后肯定打不了职业。
杨牧心用冷水洗了把脸，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吃过午餐，杨牧心把秦深单独叫了出去，那群乌泱泱毛躁的师兄弟都没看见似地坐在小马扎上继续看二十一寸大屁股电视机上的爱情连续剧。
这里本来就是拆迁房，原来的主人都搬出去，剩下的住户也没有几家，一栋楼可能就杨牧心他们一家。两人站在贴满发黄小广告的楼梯间，上头有一扇破旧的小窗，照进一缕春日的阳光，杨牧心把一个信封拿给秦深。
“哪来的？”秦深没有接。
杨牧心没把手收回去，秦深看了看他，接了过去，随便插进牛仔裤后的口袋。
杨牧心说：“我存了点钱，不够的时候再找你。”
秦深估计想问他哪来的钱，他家小铺子没开张，他哪些零碎赚钱的门路来维持开销和填补医药费，根本不够。但有些话问出来就伤及少年人的自尊，要留有余地。
杨牧心拿出半包烟，是平时他和人打交道时踹在身上，自己不怎么抽，别人发的，他还会放进烟盒。
只有心情特别不好的时候，他也会学大人，熟练的吞云吐雾。
秦深接过烟，抽了两口，问：“你不能一个人扛，有师傅，还有我们。”
杨牧心吐出一口烟，点头：“我知道。我都欠你和师傅快五十万了。”
这种话说出来丢面，虽然杨牧心没有什么面子可言，说出来的时候还是满口苦涩，要让人肩膀像个孬货塌下去。
幸好这个时候秦深手机响了。
秦深在一边接电话的时候，杨牧心也抽完了一支烟，他抽得慢，也抽得狠，以前大三元就说过他的抽法和老烟枪一样过肺，捏着他的肩膀让他小心身体。
想起这个杨牧心就心理性不适，想揉一下肩膀，碰到受伤的肌肉，倒吸了一口冷气。
秦深挂了电话走过来，杨牧心神色如常，把烟蒂碾灭，问：“谁啊？哄女朋友一样，深哥你不是没女朋友吗？是小十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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