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夏火销残，清晨和入夜的凉意愈发浓重，外出散步时常需额外添置薄款外套。只是于书楠向来是不记得此类琐事的，觉得冷时只要往高大热源怀里拱，就有宽大的夹克盖在他身上，是十分好闻的沐浴露味。
于书楠近来心情格外好，祝生妹妹已经开学，这个碍眼的小丫头总会分走祝生的注意力和时间。所以只要他俩见面于书楠必然跟着去，反正他在哪吃饭都自在。
后来小丫头像是无奈了，直接问他能不能给自己一点和哥哥单独相处的时间。
于书楠笑嘻嘻地搂住祝生的脖子，“热恋中，分不开。”
于是妹妹有了自己等价于一只锃光瓦亮的电灯泡的觉悟。
其实他很早就定了九月下旬的机票，祝生知道这事，但并没有全身心投入到他身上，除了做饭约会做爱，他还有很多工作要忙，有很多人要交际。于书楠觉得还不如刚开始遇见祝生那会好，至少他白天都是自己的，可以陪他去超市、逛公园、看歌剧、听演奏会、打网球还有学做各种奇奇怪怪的陶艺或模型。于书楠有些烦躁，他现在甚至觉得再去一趟射击馆都很好，只要祝生能陪他一起玩。
于书楠倒仰在沙发上，枕着祝生给他新买的小毯子，毛毛特别好摸。于书楠将头埋在绒毛里瞎拱一气，心情才平静了一些。
怎么第一眼见到祝生会觉得他像黎修平呢，明明长得不一样，身材不一样，气质更是千差万别。
他离开主区后去各个附属区游荡，很少和人说话，也厌恶别人的关注与接触。
可只是摔了一跤，就和祝生睡了一觉。明明上床的时候就发现这个男人是完全陌生的，可第二天醒来还是想跟他再睡几晚。至于怎么会发展成现在这种同居关系，于书楠也弄不清是怎么回事。
一闭眼想起的就是祝生的脸。
喜欢吗？于书楠问自己，是有好感的，但往深了说，也不至于。祝生是寡淡温吞的一杯白水，于书楠总忍不住想起自己对黎修平的感觉，那种刺激和心跳，和现在是很不一样的。
祝生很无趣……于书楠想到这里，自己都忍不住为这一不实指控笑出声来。他在门口看见置物架上一排可爱的动物木雕，橘猫、鸡仔、狐狸和小黄鸭，于书楠问祝生是哪里买的，能不能把一系列都抱回家，对方只是问说他要什么。于书楠跳过去亲他的脸，觉得祝生特别可爱。
但还是不一样的，于书楠坚持，想那么多也没用，反正很快就要回主区，剩下好多附属区他也没逛完，未来还有很多有趣的东西。
日子就在于书楠的胡闹和祝生的温柔中飞逝。
临别前一天，于书楠说要去看看祝生现在住的地方，结果就被带到了让他印象极其深刻的大仓库前。
于书楠满脸问号，“你住哪？”
祝生掏出钥匙，打开门环上的旧式挂锁，“进去看看吗？”
头顶悬着高高的交错桁架，橘黄的灯光覆盖整个宽阔阴凉的空间。脚步声有回音伴奏，于书楠忍不住牵着祝生的手，整个人贴在他的胳膊上。
“咦，钢琴？”于书楠戳戳祝生，“在这里弹的感觉应该很不一样吧。”
“还不错，要试试吗？”祝生问。
“我先看看你住的地方。”于书楠拽着他要往前走。
“就在你左边。”
俩人进入两扇交错的中空钢板，两道折角正好阻碍外部窥探内里布置的目光。于书楠被牵着往里走，终于看见一间干净开阔的卧室。
除了书桌椅凳和墙角夹着的书架，其余一切由钢铁制成。单人床上铺着黑灰格子的被褥，落地灯摆放在床头与书桌之间，两盆吊兰摆放在书架最上侧，和悬空的标号铁柜同一高度。一辆老式的横架自行车摆放在另一侧墙壁，整个屋子都收拾得无比整齐。
“这些不会又是你做的吧？”于书楠的眼里亮晶晶的。
“一部分。”祝生回答。
“那你吃饭洗澡在哪？”于书楠没见到其他房间的门。
“在门口的小屋那。”
“哦。”于书楠来时没太注意，决定回去时好好看看。
“别的没什么了，要走吗？”祝生问。
于书楠撇嘴，“你赶我啊，我才不。”他甩开祝生的手，蹦着跑到钢琴那，试了几下音，不仅手感质量极佳，音色也相当熟悉：是祝生之前在琴行试奏的那一架。
于书楠在琴凳坐了一个角，微微酝酿，勃拉姆斯的匈牙利舞曲1便从指尖倾泻。祝生听懂他的邀请，在低音区前坐下，在于书楠移高八度的反复中加入弹奏。
低声倾诉缠绵情语，不期而遇十七岁的一见钟情，世间乏善可陈，唯有你是侵袭心间的斜风细雨。晨光熹微，掩埋在绿意中的少年初醒，他自此掉入他眸色中的黑，毫无道理，荒谬至极。
存储卡里的一段视频，是远方来客带来的危险品。他的秘密远隔山海，热切不息，荒寂千里。
二见烟雾缭绕中，政客面目不清，只有光幕上扭曲的交缠肉体化作白色潮水将他吞没，旁人高声调笑，他置身人群，却再难听清。
三见烈烈狂风里，他从远方寄来烟雨，自此四目不清，醉死难醒。
浮点节奏愈演愈烈，激昂绚丽终有落幕之时。
明明是欢快奔放的气氛，停止的那刻俩人却不约而同地沉默。
“留下来。”祝生喃喃。
于书楠偏过头，他没从刚刚的激烈乐点中脱身，所以情绪才会要从眼眶鼻腔中困兽般冲撞。
“留下来。”祝生轻声。
“明天送我去机场。”于书楠转身抱着他的脖子，沿着耳朵吻到眼，渐渐下移，轻轻咬着他的鼻，最后是冰冷的吻。
【……】
可祝生退了出来，在于书楠高潮失神的时候在床侧自我解决。
室内重归寂静，喘息平静后，空气如同一汪死水，黑黑的瞧不分明。
祝生捡起两人的衣服，“回去吧，行李还没收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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