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骨往屋内深深望了一眼。金氏又道：“你不若先去梳洗一番，待会儿你再过来阿旜气也消了。”
龙骨虽然很想立即进屋，也清楚袁旜现下在气头上。更不说他这一身脏兮兮的，也不便近身赔罪，沉思片刻向金氏道谢：“多谢少奶奶。”
金氏翩然一笑，扭头吩咐随身丫鬟去给龙骨烧热水。
待金氏走进里间袁旜正巴巴地望着进门的方向，见到金氏立马将目光移到另一边。金氏不动声色地笑了，指使手下人将一大卷鞣制羊皮裹着的东西放在地上，摊开，并叫住了袁旜，道：“阿旜，你看看这是什么？”
袁旜抬眸看去，面露惊愕，地上躺了大大小小数十只嘴尖尾长的貂，皮毛无一例外都是枫红色。他扬眉道：“这是都是龙骨猎的？”
金氏颔首，看了眼满地的战利品，笑语：“之前我与你大哥想尽办法、找尽了尧地及周围的猎户，人人手上都猎不到狐貂之类，想必龙骨是去了很远的地方，进了深山老林才猎到的这一窝红貂。说起来我之前见过的貂也只有黄黑色或紫色的，已是难求，没想到还有红貂。离年后你们去兰吏书院行拜师礼还有十余天，算算时间还能赶在你们出发之前将裘衣制出来。”
袁旜就着微微发抖的手把茶杯从唇边撤下，炉边的火焰映得他双瞳金黄。原来龙骨冒雪出去打猎，是为了替他做裘衣—那日，他当是听到了袁旺与他先前的谈话，默不作声地记下来了。
金氏看他反应即知不用再费口舌，她坐了一会儿，见袁旜心思全没在她身上便回了自己房间。剩袁旜一人坐在屋前，守着那堆红貂。
没过一会儿，屋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龙骨在外底气不足地喊道：“公子。”
袁旜：“进。”
龙骨绕过搁地上那几只红貂，放慢了速度立在袁旜跟前，垂着双手和脑袋，一副等着挨训的姿势。
没想到袁旜起身走进他的跟前，看见他没搽干的头发目光一暗，抬手把他拖到榻前，亲自找了一条素绢制成的帕子盖在龙骨头上。后者揪着袖口，惴惴不安道：“公子，请你不要生气了。”
袁旜伸手将他贴在额前的那撮长发捋到一边，仍是不理他，维持着缄默替他把湿发擦干。龙骨一个没忍住转过身就要告饶，不料一只手摁在他肩膀上，叫他动弹不得。袁旜的嗓音在耳后响起：“龙骨，往后你的行踪，都要告诉我。”
听得这话龙骨愣住了，鸦睫颤颤，几次想要张唇讲话都顿了下来。沉默一阵，红着眼眶只道：“好。”
原本还绷着脸的袁旜唇角也轻轻勾了起来—门阶之上龙骨小声念出的话，不只金氏一个人听到了，袁旜亦然。
转眼间就到了除夕之夜，烈火琅碎，深堂霹雳响，寰区里外一团和气。袁家院里四方都燃着铜鼎大炉，火焰跃得高高的，家里不论男女老少皆聚在一起，吃年馎飥、饮屠苏酒。饭后，所有人都从袁父手里领到了一串红纸包着、彩绳系着的压祟钱。袁旜作为袁家备受宠爱的老幺，领到了一个最鼓最重的红包。
他前脚刚从父亲那里接过压祟钱，后脚就将捏着红包的手背到身后，一边往龙骨跟前挪，一边向他招手。
龙骨迎上前去，道：“公子。”
袁旜往后瞥了一眼，见没什么人关注自己让他摊手。龙骨依言摊开手心，却被他塞了什么东西，还不忘叮嘱他：“拿好。”
埋首一看，赫然是他领到手上还没捂热的压祟红包，龙骨道：“公子，这个不行。”
袁旜伸手将他挡了回去，道：“有什么不行？你替我猎了红貂，价值千金，我不过还你一个小小的谢礼，收好。”
龙骨还欲拒绝，家里一群家奴生养的小娃娃牵手拉圈，呼啦呼啦地将他们围了起来，奶声奶气地叫着袁旜：“二公子，发压祟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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