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于小年当日“疯病自刎”一事,几经加工后,对外有了足够令人信服的说辞。
中午宴席丁旻没得吃,晚上又得在门户大开的灵堂里守着。李纯只来过一回,烧了几张纸就走,也不许李静允过来,说停尸体的地方,小孩子眼睛干净,恐怕她看见什么东西生病。
丁卫首在宫里,不晓得外面怎么传,而裴大人在市井,却知道的一清二楚。
因是小年夜,家家庆祝,又有走街串巷的,宵禁不好太早。入夜只得多派人手轮班监察,等夜深再吆五喝六地让人归家。
还不到戌时,就有人神神叨叨的小声跟熟人嘴碎。
嘴碎里的传言说:甄皇后的母亲是发疯跳井,殊不知民间多少疯病,都传给儿女,这症候怕是代代传下去,传给她了;虽发出来的消息是皇后急病而死,可怎么就急病死了?显然是跟她娘一样,本也有病——疯病。
裴固看那人一眼,是个容貌极为普通、身上透着一股市井小民气息的男人。
也是细作常常拥有的样子。
不管这人是不是李纯自己养的细作,这“谣言”是不是李纯授意传出,裴固不想管。横竖甄苓死的蹊跷,又在小年夜没了,民间怎么都会说闲话。
由是裴固领着人走过去,目不斜视。
国丧撞上年节,兼之李纯不是真心想给甄苓守丧,丧期禁酒的命令也只下到酒楼里,个人自家私下喝或是酒楼偷偷售卖出去,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飞柳城中各家酒肆纷纷拿纸条暂贴住酒牌,裴固进了几家看,都本本分分的不曾明面售卖,很是满意。
他满意,有人不满意。
时隔不知多久,裴固又见到甄在水。
飞柳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裴固每隔几日便要巡一趟全城,至今才碰见,也不知是缘分不够,还是甄在水自打回来就没怎么出过门。
这回见甄在水,他实在憔悴了。
妹妹的死加上甄皇后的死,像是狂风吹着小树,几乎要将他吹折。
他挂的闲职,而闲职周遭的人多半也闲——也都是家中有权有势,才能送进去干吃饭不做活。闲人多了,闲话就多,纵然避他,也能被听去一二,结合甄应诲在家里的状貌,恐怕他能猜出来,此时政局形势,大大不利于自家。
裴固见他过去买酒,小二认出是甄家大公子,点头哈腰的解释,十分为难。甄在水也不高声骂,只是站在那里反反复复要买。裴固又看一会儿,随便找个虎骁卫,让他去跟甄在水说明,要是说了还不听,等会儿直接架回家。
他那当皇后的姑姑死了,甄相应当正发愁,这会儿自家儿子跑出来违反国丧禁酒令,自然不会高兴。
甄在水大抵也想到这条,自己默默走了。
这事算不上夜巡里值得谈论的。
宵禁时辰刚到,下过雪格外冷的街上便空无一人,北风吹着枯叶从飞柳城各条巷子卷出。走到青桐巷,裴固站定看一看,只见一片连在一起的几家已经要拆。
“谁买下来了么?”裴固问身边的虎骁卫。
身边人摇头:“不是有家烧死人么,屋主觉得晦气,拆了要重盖,正巧这一片全是木头房子,万一又起火,怕是要全烧完,索性由城防给款,先从这边拆起重建,明年开春,青桐巷都要盖成砖瓦的呢。”
“噢。”裴固点点头,“这样。”
“裴大人从前不也住这儿?房子卖了么?没卖的话,这会儿预先转手,就说新建,已经可以大赚一笔。国库出钱换新屋,不仅补外出租房的银钱,这房子仍是你的,活多少年都难碰到一次。”那人说,“不过青桐巷里住的多半是平民,自家没有别的房舍,盖了新的也自己住着。”
裴固出了会儿神,才说:“留着给冬拾做嫁妆罢。”
那人也知道裴家状况,便笑说:“裴大人千金也到婚娶年纪了。”
裴固不想跟不熟的人谈论这个问题,由是随便说了句就岔过去,仍旧提着灯笼巡街。虎骁卫夜巡的灯笼亦是特制,长方的一个薄薄的白纱糊的灯笼上,印着灰褐色的虎,行走时灯笼晃动、烛火摇曳,那只虎投在脚下的影子就像活物。
小年夜什么也没发生,不过是将飞柳城寻常居民关门闭户的时间提前一点。大道新雪已然扫净,裴固领着一队人静静走着。
“这年不好过。”裴固说,“兄弟们劳心劳力,大家家眷都在城里,往后还有好团圆的时候。皇后薨了,咱们事情得做的妥妥帖帖。”
跟着他的人都道:“这是自然,不劳裴大人费心。”
裴固点点头,在一处十字路口将这队人分成三拨,各自巡一个路口。
皇宫里许多人彻夜不眠,宫人迅速翻出自己刚进来时候发的素服穿上,个个如丧考妣的哭。
李纯看着厌烦,子时又去烧过一回纸,便回书房睡觉去。
按道理来说,甄皇后的“子女”也该来烧纸,只是李昀被禁足、李静允听闻母亲死了哭得发晕不能起身,而李晞那头,早就有李纯派人说过,只讲伏云绮月份还不稳当,不许他乱跑,只看好她。
李静独来过一次,烧纸时脸上没有点儿难过的神色,仿佛走个过场。
众人见了,心道她竟连装都不肯装。
李静独仿佛十分嫌弃这位母亲,程氏禁足城北小院的许多年,从来是太子去跟李纯讨慈悲,李静独从不在此事上掺和,浑似没有这位“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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