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琅只当他想到人生的另一种可能，故而驻足回看，却不想裴固压根儿不是在意这事儿。
“东门那事，”裴固说,“到现在没有动静。”
丁旻知道他是从东门之事引到甄滢身上，遂顺着说：“若是甄……小姐失踪真与‘那边人’有关，就得让‘那边人’解决。”
最有资格解决的“那边人”，当然就是羽客盟了。
“先不急。”丁旻又说，“未必有关系。”
裴固点头。
在茜粉楼并未吃饱喝足，回去腹中饥饿，就着探子送来的酒把吃食狼吞殆尽。被突发事情扰了心神，也都没心思夜探珠玉胡同。
院里四间卧房，探子彻夜没回，三人各自洗洗睡了。丁旻不认床，躺下就睡着，夜半听到风声吹得院里响动，翻个身又睡去。
孰料第二天早上探子也没回，中午也没回，下午时候觉着不对劲，出门找，人已成了尸体。
说来好笑：探子是在姐儿床上断的气。
掏出飞龙卫与虎骁卫的腰牌，勉强进了仵作停尸的地方。丁旻见案上笔墨未干，已然断定探子因马上风猝死。
他掀开盖人的白布，将探子的光身子看一遍，最后盯住胸口；左心一道竖疤，积年的伤，已经淡了，不过看得出是刀剑伤，右心偏胁下位置有个圆圆的红斑。丁旻用拇指一量，是奉盛朝铜钱的大小。
他低头想一想，问温琅：“都有册录罢？”
温琅知晓他是问探子，点头说：“陛下手里。”
“问一问。”丁旻说，“就这个。”
盖着飞龙卫戳的信笺来回极快，信鹰飞不过一日半。这时他们已经接上另外几个探子，不住得到珠玉胡同的消息。那头并未被惊动，照旧每日老妈妈出门买菜，小丫头放灵鸢，甄滢也出来两次，只是探子看不出异常。
回信居然是李纯写的，将密探册录的那一页抄了一份。丁旻无意知晓他的名姓，只把生平看过。这探子本是兵将，因中了一剑，便退下来做情报侦察的活计。册上写那一剑贯左胸而过，探子却没有死，他生得古怪，五脏六腑与常人反着，心在右边。
丁旻把信纸往桌上一拍。
裴固瞧一眼，说：“四公主杀驸马的伎俩。”
“还是你做的。”丁旻咬牙切齿。
奉盛朝的伉俪情深，深有七尺，不单是丈夫对妻子，也有妻子对丈夫。
四公主李静独不喜欢李纯选的驸马，嫌他肥头大耳过于油腻，新婚夜里是裴固穿上喜服替她坐婚房。
李纯儿女多，活下来的少，到现在只有温皇后所出长公主李静知与七皇子李晞、程皇后所出三皇子李昀与四公主李静独，再就是现今甄皇后养的九公主李静允。
李静知不谈婚娶，李纯与她关系似也一般，未有指婚的意思。
而太子妃要慎重挑选，故而李静独的婚事，算皇家头一桩热闹喜事，格外隆重，宾客极多。
借着人多的便利，外头先灌驸马喝酒，驸马心里也高兴，故而不曾拒绝，不多时就醉的不省人事。丁旻假扮的小太监将他送进房后脱了衣裳，裴固已把喜服脱下，交给李静独贴身宫女拿去更换，自己将一把铜钱叠起，压在驸马左心靠胁下的位置。
肥胖之人多半心肺不好，饮酒后更甚，压着心就喘不过来，偏驸马醉狠了，喘不过气也无力动弹。由是刚经历人生大喜的驸马在睡梦中悄无声息地断气。验看也说不出门道，只能感叹驸马乐极生悲。
“探子没有很胖，必是夜里跟姑娘缠绵许久。”温琅说，“他进茜粉楼，一把抱住那个姑娘，必是熟识，问问她有没有见过古怪的人。”
正说着，另一个探子跑进来，“不好！”
三人俱是一惊。
“刚去了人，珠玉胡同的人被带走了！”
丁旻闻言，一脚踢翻凳子。
裴固扶起来：“不要急，急也没用。”转而问探子，“跟住没有？”
“没有。”探子说，“来的是‘那边人’，我们的人被迷在胡同里，这才出来，走了得一会儿了。”
“好，没事，你继续盯着。”裴固让他走了。
到手的甄滢跑了，从前的恐怕打草惊蛇成无用功，温琅恨不得倒回两天前，直接去珠玉胡同将甄滢提溜出来，一路跑回飞柳城。
裴固却老神在在，等丁旻情绪稳下来，才说：“你们不觉得时间太刚好了吗？”
“嗯？”
“咱们刚收到信，那头就挪地方。”裴固将信纸拿起来，对折后撕碎，“前后算上，竟然是比咱们还要快点儿。”
他们去茜粉楼之前想到珠玉胡同看看，当晚那头并无异动，探子死后，也无异动，偏偏李纯书信来后不多久，人就去了别处。
丁旻与温琅想到一种可能，“这边有——”
“那边有。”裴固说，“恐怕陛**边有个桩子，故而陛下收到信鹰传书的时候，他就知道该告诉这边早做打算。”他已经把信撕得粉碎，“陛下日理万机，寻书册誊写也要些时间，探子去驿馆取信送给我们要两刻功夫，所以算起来，他们居然比我们还快。”
温琅面色一变。
“那陛下岂不是——！？”
裴固颔首：“你要回去，我不拦你，此间事情我每日修书送去。”
丁旻摊手：“我也不拦你。”
温琅下了会儿决心，咬着牙走了。
丁旻看他风风火火的背影消失，奇道：“那头不是还有他哥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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