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留意安护司大牢门口两个人短暂的拥抱。丁旻宣泄过情绪,重走回半地下式的监牢中,将医女叫过来盘问;实则不必,裕官的马车到门口时,狱卒正换班,都看见车停稳当,裕官一头一脸的血,从车厢跌落。
“陛下吩咐你的事情,我不好在场,先去前头。”裴固说完走了。
恒善堂的医女见多血肉模糊的病人,并不惊讶:“有人给他用了药,料想初时不觉得痛,到我来了才发作起来。”她松开左手手袖,让丁旻看她腕子上被抓握出来的四条指痕,已经开始发青发黑。
“割他舌头的人给他用了药?”
“不一定。”医女说,“我看割舌头和挖眼睛的,不像同一个人。”
丁旻看着她。
医女道:“挖眼睛的是个练家子——丁先生也知道,眼珠子不真是颗珠儿,汪在皮里乱动弹,下面扯着经脉无数,这人只一刀,连眼皮都没损坏,就把眼珠剜了出来。”
“舌头呢?”
“三刀。”医女道,“或是四刀,他不肯让我细看。”
丁旻想了想那情景,一阵犯恶。
“谢谢小姑姑。”丁旻说,“我送小姑姑回去。”
外头人喊恒善堂的医女都叫小姑姑,大概因为为首那位人称孙姑姑。
医女本想推辞,见丁旻面色凝重,便点点头,“劳烦丁先生了。”她把配好的药交给一个狱卒,低声慢语嘱咐如何用,这才挎着药箱同丁旻并肩而行。
裕官之事暂无人知晓,申必友却是被三两孩童发现的,现下石榴河浅滩被几个虎骁卫围起来,不许人靠近。
到了中直道,坐北朝南的一个铺子就是恒善堂,前面抓药,后头义诊。丁旻替医女掀开草珠帘子,对里面坐着写药方的中年女子道:“孙姑姑好。”
孙姑姑四五十岁,头发还是黑的,她看一眼丁旻,低头继续写。
“裴冬拾好利索了?”
丁旻答:“去年就没咳,今年也没反复,料想是好了。”
“药继续吃着,夏天再来看。”她换了只笔,“你又来干什么?”
丁旻见那医女交了药箱,换过衣服退出去,才说:“姑姑收到我娘的信没有?”
孙姑姑道:“你姨娘说寄了点东西给你,信先到的,东西还在路上。”抬手指指一个木盒,丁旻就去看信。
“你是碰到什么事了?”孙姑姑问。
丁旻沉默片刻,说:“甄滢丢了。”
“又不是你老婆。”
“这事儿做不好,怕是我没命娶老婆。”
孙姑姑抬起头:“怎么?不让安护司查,让你去查?”
“还要谨小慎微呢。”丁旻冷笑,“刚两天功夫,两个给口供的一个死了一个哑了,东城那么偏的地方,也听说了甄滢跟‘那边人’在芦城。”
孙姑姑把一张写好的药方叠起来,塞进药包。“必是有人故意为之。”
“……”
孙姑姑的手顿了一下。
“你不会是没想过罢?”孙姑姑颇为惊奇地看着丁旻,像看一根成精的大萝卜。
丁旻说:“想过!”
“那怎么不去查?”孙姑姑说,“我坐堂两天没出门,影影绰绰也听到风声,照这样儿,你喝杯茶再出去,兴许就能看到草台班子指桑骂槐的让李昀跟人大被同眠了。”
丁旻脸臊得通红,不是孙姑姑讲的太荤,是孙姑姑直戳他只想没查的红心。
“我这就去。”丁旻道,“可也不是办法呀——”
“你就不能喊个别人一起?”孙姑姑恨铁不成钢。“你裴师兄,虎骁卫统领,飞柳城进来个耗子他们都管,不比你瞎抓要强?”
一语惊醒梦中人,丁旻唰的跑出门。
查甄滢的案子不想让裴固牵连进来,管管市井小民的嘴还不行么?
还真不行。
丁旻确实和裴固说了,裴固也确实吩咐人做了,但人言是堵不住的,按下葫芦浮起瓢。忽然传起来的绿帽童谣没人念,酒楼茶摊闲谈也对“甄”、“私奔”等字眼莫谈,丁旻觉着好歹能缓一口气,再去书楼爬爬典册,却听得坐街边的一个乞儿跟一个闲汉对唱。
“我这靴儿、靴儿还没——穿过。”那闲汉约莫是戏迷,唱得有板有眼,“嗳,簇新的。”
乞儿拉两下破胡琴,跟着唱:“好兄弟,你借我蹬一脚。”
“新靴哪有给你的道理?”
“兄弟啊——你听我来说……”乞儿话音渐弱,抱着胡琴睡着了。
旁侧听见的人都露出你知我知的和善笑容。
丁旻只想摔点什么。
这时候,是甄滢失踪的第四天早上。
到第五天早上,丁旻才想起来裴固前天急匆匆的找他。
“不是,师兄。”丁旻恹恹地捧着饭碗,“你昨儿——前儿找我,要干什么?”
裴固恍然大悟:“不是我,是李晞找你。”
合着两人都忘了。
“急么?”丁旻问。
“……不急罢。”
“那管他呢。”丁旻挟块酱乳瓜佐粥,“我上辈子造什么孽……”
“我上辈子才造孽。”李晞的声音阴恻恻地从饭厅外头传进来,只不过见了裴固,阴恻恻变成阳光明媚,“裴家哥哥!”
裴固站起身,将唯二的椅子让给李晞一把。丁旻回头看了看,李静允没来,万幸。
“给你的东西你看没看?”李晞问,“正好裴家哥哥也在。”
“啊?”丁旻眨眨眼。
九叔在门外适时提点:“煦王殿下送您的东西。”
“没看。”丁旻道。“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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