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帮裴固收拾东西,前日传信的飞龙卫站在门口,探了半个头进来,一手做拳,大声叩门。
丁旻看了无名火起,也不请他进来,只隔着门槛问:“又怎么了?”
“陛下请您。”这飞龙卫目不斜视,直盯着……直盯着丁旻后面抱一个小包袱的裴固。
“我马上就去。”
“让您立刻去。”飞龙卫说,“先去您府上,不见人,去了安护司,也不见,耽误不少时候了。”
丁旻歪头看他,这年头脑子如此耿直板正的飞龙卫实在少见,他反倒气不起来。
“叫什么?”丁旻对裴固摆摆手,指指外面,意思自己要走了。
“温琅。”
丁旻没想起来满朝权贵哪个姓温,跟着他走了两步,觉着气劲儿不对。
“你前天叫我时候跑得比兔子还快,今天怎么优哉游哉了?”
温琅严肃的脸上透出些微尴尬。
“……前日去…您府上的是家兄温玚。”
“哦。”
温琅咳了一声:“没给您添麻烦罢?”
“啊?”丁旻迟钝地想一想,“好像没有。”
之后再没说话。丁旻跟不熟的人——泛指裴固以外的任何人——没有太多话说,温琅又一副沉默是金的模样。就这么入了宫闱,在结冰的镜梳湖边找到钓鱼的李纯。皇帝裹着厚厚的皮毛氅子,鱼线伸进不足巴掌大的冰洞,底下偶有几只金红相间的鲤鱼游过,没一条在鱼饵处多停留。
丁旻还没问他圣安,李纯先开口了。
“听说你去安护司大牢审犯人。”
“对。”丁旻说完,补了句“回陛下”。
“那小戏子乱说话,不懂事罢了,何苦割人家舌头。”
丁旻半垂的头猛地抬起:“舌头?”
李纯提竿,钩上挂着一朵白梅花,被咬去半片。夏大监接过鱼竿,递给侍立的小太监。李纯起身,对丁旻说:“怎么,你要说什么?”
“我——臣没有。”丁旻一时猜不透李纯是唬他还是真的,遂极小心地问,“臣委实去提审过一个小戏子,但臣并没动过他。”
“春英班的裕官。”李纯说,“从虎骁营地回安护司大牢之后,舌头没了。”
丁旻心一沉,李纯连名字都知道……
“眼也瞎了。”李纯袖着手,“春英班教戏口口相授,故而他不认字,也不会写字。”
“不是臣做的。”
“捏泥人的申必友,因查明没有关系,你走之后不多时就放出去,回家抄近路,不慎滑跌进石榴河浅滩里,叫喊没人听见,浅水坑活活呛死的。”
丁旻心乱如麻:“臣……臣不曾要他们放人……”
李纯叹气。
“丁常获,你小心点儿罢。”他拍拍丁旻的肩膀,“裕官与申必友还是小事,不过两天,甄滢的相好都编排出来,说私奔去芦城,有人瞧见了。”
丁旻心里更乱,乱中抓出一道头绪,是裴冬拾今天无意间说的那句。
又没有拍花的……
甚至更早一点,昨天晚上他跟裴固在拔云楼二层听见食客闲谈,一个两个都说甄滢是同男人跑了……
甄相之女,太子未婚妻,便真是跑了也没有这样大肆谈论的可能……
“你明白就好。”李纯不见怒色,“料想裕官和申必友也不是你下的手。继续查,谨小慎微,懂吗?”
丁旻抱手躬身:“臣知道了。”
小太监跑过来,拿了根新鱼竿并几块艳红新鲜的碎肉,夏大监自己挽了袖子串在钩上,又净过手,恭恭敬敬递给李纯。丁旻就在他后面站着,李纯不开口,他也不敢走。
下钩之后还是没动静,诸人都屏气凝神,生恐惊扰冰下鱼群。不知过多久,浮漂晃几下,鱼线紧绷,李纯才说:“行了,你走罢,得空多来看看,静允挺喜欢你的。”
要是平常,丁旻多半嘴快驳几句,现下不敢,他跟前日去喊他进宫的温玚一样,脚底抹油似的溜了。
丁卫首溜后不多时,李晞又来做二十四孝好儿子,抱着两枝红梅赶上凑的孝敬爹。李纯不看他,专心钓第二条鱼,李晞就把花递给夏大监,自己要走。他和李纯话不多,李家父子之间,就没有话多的时候。
不过这天不大一样,李纯问了句:“天天摘红梅。”他没用问句。
李晞说:“嗯。”
李纯专注地盯着冰洞,抬手摆了摆,李晞就走了。
夏大监与其余跟了几年的都见怪不怪,两个刚提上来的小太监心里犯嘀咕:天家情薄也不是这么薄吧?没敢多想,怕想多了脸上露出来,哪天就不明不白掉井里成个孤鬼。
李纯在镜梳湖钓了一个半时辰的鱼,膝盖以下都冻得没知觉,才拎着鱼篓起身。
“送去给太子吃。”李纯说,“不必讲我钓到的。”
夏大监应声接过,李纯倒提李晞送来的两枝红梅,自己个儿走了。
丁旻出了宫门,步子很急,一刻也不想多待。
雪暂停歇,街上又有人群簇拥着耍闹,丁旻听见他们在说甄滢的事情,心内愈发烦躁,一径往城东自家去。
飞柳城的人不算迷信,但对上城东这片,是谁都不爱去、谁都不爱沾。丁旻买宅子花的钱不比裴固多,他家房舍却比裴固家大上四五倍,还没算园子大小,且出门右转出巷子口,正是副相府邸的小门。
沾点贵气。
——也可能是副相一直被甄相压着,不仅才华不得舒展,连银钱都不能散漫,故而在这里住着,毕竟便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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