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青桐巷这头找裴固家不太容易,丁旻凭借探到墙外的枣树认出。他推门不动,裴固锁了,遂后退半步,要踩着墙翻过去,忽而想起来一件事。
裕官说甄滢失踪当日,他看到一个格外好看的虎骁卫。
但是按他的说法,在春英班后台,是看不到甄滢跟谁走的,且他只说看见人,没有讲到在哪儿看见。
正犹疑不定,裴固也从青桐巷这头过来。他瞧见丁旻,诧异片刻后恢复原状。
“忘带钥匙,又要爬墙?”裴固笑说。他有点喘,脸颊透着红,呼出的白气很快散了。
丁旻被他一打岔,没有再想。
“爬墙怎么了。”丁旻说,“小时候还爬过你的床。”
裴固摇摇头,摸了半天,浑身摸遍,什么也没摸到,便僵住了。
“……你也没带?”丁旻问道。
裴固偏头向一侧,轻咳一声,“爬墙挺好的。”他一本正经地说,眼尾上翘,嘴角也翘。他真心实意的笑如春风过野,是块万古寒冰也能化开,丁旻自诩与他二十余年相处,早该习惯,这么看一次,仍是心跳忽快。
为着掩饰,丁旻刻意大声说:“那就爬。”
两人往巷子两头觑一眼,见没有人,慌忙翻墙进了自家。
丁旻脚一落地,跟裴冬拾大眼瞪小眼。
“丁叔叔?”她抱着一个小包袱,“爬……爬墙作甚?”
丁旻刚想说门锁了,回头一看并没有,是架在门边的扫帚被风吹倒,正巧做个歪斜门挡,于是他指着门的手尴尬地转了个圈,改成拍衣服。
“就——练练。”丁旻诚恳极了,“你看,你爹不也是翻墙。”
裴固听见,差点儿扭脚。
裴冬拾看看他们两个,一副了然模样,“懂了。”又跟裴固说,“我回来拿些东西。——哎,爹,甄家小姐当真跟人私奔了?”
裴固与丁旻交换个眼神。
裴固道:“你哪儿听来的?”
“都传遍了。”裴冬拾道,“芸娘跟我问,我心道这怎么好说……”
丁旻说:“不要乱讲。”
裴冬拾点头:“知道呢,丁叔叔。”
裴固又叮嘱她:“芸娘若是喊你一道出门采买,只选白日去,走大路。”
“怕什么!又没有拍花的。”裴冬拾回嘴道,“我不在家,爹爹自己留神关好门窗才是。”说着,将门上的扫帚立到旁边,推门走了。
她这次回来不但拿了自己的东西,还收拾了屋子,裴固新做的冬衣放在榻上,并一个绣给丁旻的荷包,绣的是金……黄蛤蟆衔……咬……吐铜板。
丁旻脸抽搐一下。
裴冬拾样样好,就是绣活天马行空。
裴固试试外袍,问:“我来的时候,你想什么呢?”
丁旻把荷包别到腰带上,随口道:“想你呢。”
裴固用胳膊肘撞他一下:“胡说八道。”
“没有。”丁旻半真半假地说,“想你笑的时候好看,你就来笑给我看了。”
裴固嗤笑:“当你师兄卖笑呢。”
“我这儿有金子,买你一笑够吗?”丁旻举起一个食指指尖大小的金兔子,不知道哪年李纯赏赐的,塞旧荷包里一直没拿出来。
裴固拍开他的手:“没听过千金买笑?”
丁旻便做出为难的模样:“那我可得攒一阵了。”
言罢两人笑得前仰后合,丁旻见裴固内搭红衣领子上有处深色斑点,捉了他的肩膀凑头看。裴固不动弹,让他将手指探进领子里,隔着布料捏了捏。干的,有点硬。
“大约是泥点子。”裴固说,“早跟营里人讲,把屋檐扫一扫,年年下雪化雪都淋一头一脸灰水。”
丁旻问:“你今天去怎么不踹两个小崽子干活,前年我去找你也是,过屋檐时候吹大风,刚换的新衣裳全脏了。”
裴固把他往自己后颈去的手拽出来,说:“本想呢,去了就被喊去理东西,才发现册子搬营时候丢了一箱。”
丁旻扬眉。
裴固解释:“虎骁卫画像册,丢的不多,那箱子里只有两本。”
“哦。”丁旻手指捻了捻,仿佛裴固的温度还留在上头,“改日叫画师去重新画就是了,丢的都是谁的?”
裴固说:“没问,明天帮你问问?”
丁旻忙摆手:“不必了。”他转头看着桌上的花,裴冬拾在瓶里添水,也没能挽回白梅的颓势,正看着,就有一片两片的圆朵儿往下掉,没掉的也都长出黄色锈斑,难看极了。
“真难养活。”丁旻道。
裴固应一声,道:“这花过夜就败,不过败的时候很香。”
丁旻嗅一嗅,并未闻到什么香气。
裴固补充说:“是能盖住别的味儿的香,不煞人。”
“那挺好。”丁旻说,“哪儿折的,我也弄枝回去。”
“别人送的。”
丁旻本也不是真要养花弄草,他不过想与裴固讲话,听见是别人就换了话题。
自知世馆卒业,裴固进虎骁卫,丁旻进飞龙卫,轮休时间多半错开,见面已是不易,相处更是很少。常常是丁旻下夜之后来城南找早起的裴固吃早饭,守一夜困得很,裴固就很体贴,不怎么说话。偶尔丁旻大休,过来只能帮裴固带小孩,裴固自己不知去哪里忙了。
就这么得十年。
丁旻忽然生出点委屈。
他家底不干净。因他爹在前朝当过弘兆祖的小官,养大他的姨娘还是个窑姐儿,进知世馆便没有年纪长的生徒愿意带他。
他还记得那天太阳很大,他站在刀堂庭院里,脸颊与脖子都被晒得滚烫,一群比他高的孩子穿着深青衣服,笔直两排,没有一个人肯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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