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４ 灵窍
晓星尘的眼睛，修复的时间反而比他本人真正苏醒过来还要早上许多。
一切还要追溯到魏无羡答应同阿偃狼狈为奸的那天。
魏无羡话本没少看，可轮到自己编故事的时候，才发现这活儿不是这么好干的。
让他胡乱编个英雄侠士荡气回肠没问题，不过折磨人心的恶毒法子……也没血海深仇的加持，真是太难为他了！
他在那儿苦思冥想，最后还是蓝忘机看不过去，一句话点醒了他：“如实即可，过犹不及。”
魏无羡深以为然，并觉得这话很有深度，可以原封不动转给那只兔子听。
晚上，小辈们出门夜猎，而蓝忘机既然在此，自然由他来弹奏“安息”最好不过，只是蓝思追不得不将一向随身的晏平留下，似乎有些不习惯。
阿偃却很看得开，还叫他顺道带两根花生藤回来磨牙，导致这些出身名门的少年子弟研究了一路花生藤究竟长什么样子。
有蓝忘机和魏无羡两人开路，这次阿偃顺顺利利进了宋岚的门。
他循规蹈矩似模似样，且未出言挑衅，宋岚也无甚证据揭露他之前的欺瞒行径，只得一双眼冷冷盯紧了他，不知他又有什么古怪花招要使出来。
阿偃虽然仍是心下别扭，却也并不想招惹宋岚，需知拂雪的剑气可吓兔呢！就他目前这个小身板，若是不慎被那把利器穿过去，怕不是整个灵体都得给搅碎！
当然，双方心知肚明，纵使宋道长再如何嫉恶如仇，可阿偃行事压根算不上什么恶，谁会当真辣手摧兔？不过意在警告罢了。
偏偏胆小的兔子就是这么欺软怕硬，一吓就乖。
小辈们都不在，他们便将温宁也带了过来，刚好两边可以同时进行。
温宁对着晓星尘的尸身，起初还不大敢下手，唯恐哪里做错，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阿偃胡乱给他宽心：“怕什么，他又没知觉。”
温宁还是不敢动，最后到底靠魏无羡掠阵壮胆，才慢慢行动起来。
魏无羡在旁看着他将晓星尘眼眶中明显坏死的部分小心切除，偶尔用余光瞟向另一边，才晓得什么叫做口是心非，什么叫做兔心难测。
那兔子怎么好意思说别人，明明他自己更紧张。
阿偃现下个子太小，只得跪在晓星尘腿上才堪堪能与之平视，两人均是灵体，倒不必管姿势好受不好受别扭不别扭，只见他将灵力拉成细如牛毛的丝线状，从指尖一丝丝探入晓星尘空洞的眼眶内，再由内而外交织成一层层薄膜覆盖起来。
人有七窍，这七窍本是人体与天地互通的渠道，生来自有护持自身精气不外泄并抵挡外来邪秽入侵的功能，一旦有损，便易伤身。
灵体于此更为敏感，是以阿偃必要将晓星尘灵体上的这两处空洞暂且封闭起来。
他没说错，刮肉只是瞧着可怖，但尸体当真没有知觉，温宁那边无比顺利，可他这边要在魂魄上动手动脚，那痛楚却非同一般，饶是晓星尘心如死灰形同枯木，痛到极点也禁不住微微颤抖，连蓝忘机的琴声都无法安抚。
阿偃灵力空虚尚未恢复，操控许多灵丝已是极为吃力，却还要分出一点心神小声叨叨：“痛也不要动哦，我手不太稳的，你也不想遭两遍罪吧？”
许是太过焦虑，他一开口，就停不下来了，随口胡言乱语：“含光君你盯着我做什么，你以为这些年思追的衣服是谁补的啊？难不成是衣服它自己长起来的？别的大户人家都有针线婆子，你家有吗？”
他前一句温柔轻哄，后一句暴躁埋怨，翻脸如翻书，魏无羡没忍住笑了一声，于是马上被不客气地点名：“莫公子，你当看戏呢？过来搭把手，帮我按着他。”
魏无羡还没动，宋岚先动了。
他担忧许久，拳头攥得死紧，闻言已然按捺不住，颤着手按上晓星尘肩头，不料，后者却猛然一躲，顷刻间灵丝皆尽崩断。
宋岚的手顿时僵在半空中。
阿偃被失控的灵力反震得胸口一阵剧痛，缓了一瞬，“啪”地将他的手臂挥开，怒道：“添乱！谁让你碰了！”
扭头再看晓星尘，便见两行血泪正从那两处空洞中涌出，失友之痛与挖眼之伤俨然铭刻进了魂魄里，从来没有愈合过。
阿偃着实恼火，恨不得拿指头用力戳他：“说了叫你不要动。”
可魏无羡在一侧瞧得分明，他那恼火绝对是因为心疼，一指头恶狠狠戳下去，却连对方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舍得碰，虚虚怼在半空中。
阿偃凑到晓星尘脸边轻轻擦掉血泪，又对着空洞细细察看良久，方无奈道：“今日不成了，改日重来吧。”
他撩起眼皮横了一眼宋岚，见后者如遭雷击的失落模样，再气不起来，反而缓声道：“宋子琛宋道长，恕我直言，你带着这一身因果煞气，作为灵体，我都不想靠近，他却肯跟你走，你还想怎样？”
魏无羡早知他同宋岚不对付，没想到功亏一篑之时竟未大肆发作，这话虽不大中听，却也算不上格外刻薄了。
下一刻，却见阿偃撇过脸，声音不大不小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言必慎。我可不想因为犯口舌之过，被什么人给割了舌头呢。”
蓝忘机默默瞥一眼那口中说着蓝氏家训，却依旧嘴上不饶人专挑痛处戳的兔子。
宋岚心中却不免想道，莫非果真是因果？他对晓星尘说“从此不必再见”，于是，活着的时候，二人便真的再也未能面对面见上一见。
又听阿偃凉凉道：“乱讲话，伤人伤己，覆水难收啊。”
是谁口出恶言，逼得人家心神慌乱时还记起将“子琛”换作“宋道长”，生怕惹了厌恶？
那边魏无羡轻咳一声，试图拯救气氛：“宋兄也不必太过难心，这凶煞之气嘛，总有办法慢慢消除的。”
他说着，脑中百转千回，若真能想出办法，对温宁也同样是件好事。
蓝忘机得了他求援的目光，将晏平递过来，示意阿偃：“回剑里休息一下。”
两人拉偏架，阿偃终于收了口，一回身，目光忽地落在剑柄的红珠上。他凝视片刻，蓦然了悟，缓缓转头，深深望向晓星尘。
“天意啊。”他喃喃道，“谁叫你识人不清呢。”
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与你换一双灵窍。
他抬手朝剑柄上一抹，将那对红珠取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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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仙世界，不需要太科学……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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