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３ 回首
（本章含有部分原著文字，不进行一一标注。）
芸芸履薄冰，痴儿雪里卧。
行行重行行，弹指百年过。
当年夷陵老祖的故事传了三四五六七代人，现如今早已不新鲜了，就连妇人吓唬不听话的小孩，都改用了隔壁杀猪的王大牛、走街串巷掏粪的李大壮。
街边吃果子吃酒的小摊倒是一如既往的热闹非凡。
“砰！”
破旧的木桌陡然翻倒，上头的杯杯碗碗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红衣少年伸手摸了个空，微眯着眼茫然四顾，见旁边桌子上立着酒壶，立刻朝那边抬手，一股刚猛气浪自他抬手间向那张桌子奔涌而去。
气浪距离那桌子不足一尺时，一道影倏地掠过，生生截断那股气浪，并沿其来途疾速抽至红衣少年手臂，留下数道长长的血痕。
红衣少年险些被这一抽的劲道带得向后摔倒，在条凳上晃了好几晃方才坐稳了身形，他吃痛地握着自己的手臂，抬眼望去，见一名黑衣道人正冷冷望过来。
这道人身形长挑，面容清俊冷淡，手持拂尘，背负长剑，剑穗在夜风中微微飘扬。
红衣少年眯眼确认了一番，忽而笑道：“宋子琛道长？”
随着他这一笑，满地凌乱的杯碗碎片骤然腾空而起，化作一枚枚利器向那宋子琛周身要害处袭去。
宋子琛眉心拧起，拂尘就手一转，顷刻间将那些碎片尽数击落，而碎片在落地前已通通碾作齑粉，再不能伤人。
摊主和其余客人都不见了踪影，红衣少年手按条凳，似蓄势待发，宋子琛也慢慢握住剑柄。
“这位道长！且慢动手！”
两人动作一顿，却见一位身量娇小的蓝衫少女匆匆赶过来，挡在红衣少年面前，朝宋子琛长长一揖，脆声道：“道长前辈莫怪，这是我姑苏蓝氏的一位客卿。”
宋子琛目光冷然扫过她额前带有卷云纹的白色抹额，虽未开口，却意味分明——姑苏蓝氏以雅正知礼持身，既是蓝氏的客卿，缘何这般行事？
蓝衫少女很是为难地回头瞧了一眼，而红衣少年满脸无辜地向她回望，好似这一地残局与他半点无关，谁知，少女刚转回去，他便冲着宋子琛挑衅般扮了个鬼脸。
蓝衫少女犹自不觉，仍在为身后之人辩解：“这位道长，您有所不知，这其中缘故……说来话长。”
这时，一个清亮温和的声音传来：“那便长话短说吧。”
仿佛夜色中一抹月光，一名臂挽拂尘、背负长剑的白衣道人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三人身旁。
这道人身长玉立，衣袂剑穗飘飘，缓步行来，如踏浮云。他的眼上蒙着薄薄的一层纱布，似是目不能视。
如果说蓝衫少女之前没能认出宋子琛来，那么这一位道长却绝不会有人认错。
白布遮眼，身跨阴阳。
她不由语带敬仰地叫了一声：“晓星尘道长。”
这二位道长名闻天下，又辈分极高，以姑苏蓝氏的家教，自然一番重新见礼。
晓星尘微微颔首，一言不发，似在等她回答前一句话。
蓝衫少女轻轻咬着嘴唇，低声道：“这……”
一只手忽然搭在她的肩上止住话头，红衣少年缓缓起身将她拨到一边，双眼自始至终盯着晓星尘脸上的纱布，长眉轻挑：“两位道长好大的名声，好大的气势！如此为难一个小姑娘，就是君子所为了吗？”
宋子琛目色森然。
晓星尘不为所动道：“若你自己肯说，自是更好。”
红衣少年却耍起无赖：“我就不，你们能怎样？”
宋子琛皱眉，看晓星尘一眼，似乎在提醒他——此人出手狠毒，不必多言。
红衣少年像学了读心术一般，两手叉腰，双目瞪得溜圆：“谁狠毒？宋道长，咱们讲讲道理，现在受伤的是谁？”
宋子琛忽觉这场景似曾相识，恍如隔世，不过眼前这少年却同记忆中那恶徒不大相似，细细度量，就连适才的偷袭亦既无恶意更无杀气，倒像是闹着玩的意思。
他又看晓星尘一眼，微微摇头。
两人有退让之意，红衣少年却不依不饶：“两位道长，这么多年了，闲事还没管够？可还记得盲眼的滋味吗？”
话语未落，几人眼前倏地一道虚影晃过，待反应过来，才发现那红衣少年闪身向前，动作过于迅捷，晓星尘一时未及防备，竟叫他拉住了衣袖。
晓星尘却是在思索红衣少年刚才所言。
那话很不客气，又古怪之极，倒似清楚他现下眼已不盲，他心下怔然，偏过头隔着纱布定睛瞧去，只见那少年面白如玉，唇色浅淡，脸颊带着少许婴儿肥，双眼圆如杏核，眼中水光滟潋，似有百种依恋千般委屈。
宋子琛竟也未动怒，将人上上下下打量着，心中疑惑渐起，只是他一贯面色沉冷，在蓝衫少女看来，只当他已怒极，如今谁人不知这位宋道长是凶尸之体，说不得凶性上来，便要拔剑将人砍成个十块八块。
她情急之下再无他法，只得吐口道：“二位道长不要跟他计较，他、他是醉了。”
“我没醉！”红衣少年扭头愤愤反驳，而后转回来，忽而身子朝前倾倒，软绵绵伏到晓星尘肩头，睁眼望着视野中紧绷的下颌和平直的唇角，软言嗔道，“道长，你笑一笑呀。”
蓝衫少女阻止不及，急得满头大汗，却见晓星尘面上并无愠色，于是心道，世人皆传这位晓星尘道长涵养甚佳，如此看来，果非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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