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过年有些惨淡，整个许都人心惶惶的，宫中家里都不敢大办。家宴还是老一套，唯一不同的就是我哥的小妾里又多了位美人。张绣的婶婶邹氏，面若轻云皎月，声若黄鹂微啭，盈步微微，娇柔摄魂，的确是一代妖姬美人。我端着酒杯看她，一颦一笑，举手投足，尽是风流做派。曹冲那小子好死不死窜过来:“登徒子，被勾魂了？”我怒:“小子胡说八道！”曹冲说:“邹夫人挺好看的，妖。”我揽过他的肩膀，一手端着酒杯:“你看我哥最会享受，天下美人，尽入囊中。”曹冲说:“美人误国呢。”我笑:“那又怎么样?打得了江山娶得了美人才不枉走一遭！”曹冲说:“你喝多了。”我满饮一杯:“走吧，走吧。此处红粉扰人，非汝安身之所。”
后半夜的家宴很热闹，至少比起前几年是的。除了我，我哥，荀彧，郭嘉还有曹冲，荀攸，程昱，贾诩和诸葛亮。亭子外面下了雪，亭子里面摆了好几个暖炉，竟显得有些拥挤。荀攸总是不悲不喜的，叫人觉得这个家伙没什么需求。只是这家伙居然畏寒，衣服裹了好几件都还瑟瑟发抖。贾诩把裘衣脱下来给他披着，只是贾诩这家伙手上仔细着，嘴上还要说:“荀老鬼，你这裹得和个粽子似的也害不了人。你这老鬼也怕冷倒是怪了，怕不是做多了冤孽配了寒冰狱。赶明儿叫郭半仙给你超度一二，也好叫你赶紧投胎。”曹操笑:“文和嘴毒！”我叫嚷着:“郭半仙只算命不超度。”贾诩说:“那就叫郭半仙算一卦看看什么时候转世投胎。”郭嘉晃着酒杯:“明日午时。”我说:“你可瞎说吧！”荀彧居然也笑:“奉孝之言最为灵验。”诸葛亮也瞎参和:“元日午时，阳气最盛，宜却鬼。”程昱拍手大笑:“妙极！妙极！”
贾诩大笑，拍着荀攸的肩膀半说半唱:“老鬼儿呵！赶明儿正午送你上路呵！”曹操连忙道:“这可别，舍不得，舍不得。”贾诩又唱:“可怜阎王不许你走呵！要留你受苦到下世嘞！”他唱得极为滑稽，我拿袖子捂脸笑得直不起身来:“荀公达你也有今天！”荀攸拉了拉裘衣:“恶鬼明日便引生魂同去。”曹冲说:“贾文和年岁已到！”贾诩连忙说:“老鬼儿何不引个亲作伴，再不然拉了半仙下去报仇，何时轮到我头上？”荀攸说:“攸与文和最亲。”贾诩佯装怒斥:“胡说八道！你这老鬼要害我什么招儿都使上！”最后曹操打了个停:“什么死不死的?没个正经。”贾诩说:“听见了吗？司空说你们都不是正经人家！”曹冲说:“我是司空之子。”我说:“司空之妹。”贾诩说:“你这个不算。”我嘘道:“襄阳黄氏本家嫡长女。”贾诩说:“哟！黄丫头你还真姓黄！”我吐吐舌头。郭嘉接:“颍川郭氏。”荀彧说:“颍川荀氏。”诸葛亮笑:“琅琊诸葛氏。”荀攸说:“颍川荀氏，同。”贾诩懒得和我们争，揽过程昱说:“还是咱俩白手起家，不比王孙。”我拍拍他的肩膀:“知道就好。”
曹操劝我们喝酒吃菜，然后一群人喝了酒，什么话都说开了，不比先前乱摆迷魂阵。荀攸酒量最差，几杯下去脸就泛红。郭嘉酒量最好，喝酒像是喝水一般，喝了几壶烈酒都面色如常。一帮疯子喝了酒就开始口不择言。曹操架着脚坐在席子上:“话说当年我在洛阳的时候，和袁绍还是发小呢！袁本初啊，当年我还真是有点羡慕他。”我问:“你羡慕他干嘛？”曹操大笑:“妹啊，我怎么不羡慕他?怎么不嫉妒他?他四世三公，我呢？我祖父是个宦官，别人明面上待我一样，其实就不一样！”贾诩坐着，虽说看上去随性却完全不逾规矩，经年累月的习惯:“都听见了吧？你们这帮子世家大族就是门第之见！”我说:“小人得志。”
曹操把酒杯磕在桌上，似乎有些愤慨:“袁本初算是什么东西！碰上事情瞻前顾后总拿不定主意，连妇人家也是不如！我想到他手下那些文臣武将……唉！竟不归我所有！跟着袁本初有什么出息！”荀彧喝了口酒:“田丰沮授慧眼独具，颜良文丑一骑当千，可惜可惜。”曹操又道:“还有陈琳，他文章最好，铿锵有力。”我不知道陈琳是谁，于是闷头吃肉。荀攸突然说:“主公……主公还有两方绝胜袁绍。”曹操大笑:“说！说！”荀攸说话不紧不慢的，喝了酒有些含混不清:“曹硕之巧匠胜于公输，曹冲之仁慧胜于袁氏诸子。”曹冲冲我眨眨眼睛，我咧嘴一笑算是应答。诸葛亮笑:“曹公之子，有筹谋策略者，有学武为将者，有习文作赋者，但……”郭嘉说:“诸子并立，自然相争，此袁氏之祸。”曹操说:“何足为虑?群星安得与皓月争辉?”曹冲笑得得意，遥敬我一杯。我觉得这家伙简直自恋。郭嘉看见:“云可托月，亦可蔽月。小硕冲儿，各为云月。”我也回敬曹冲，嘻嘻一笑。
诸葛亮不喝酒，案俎上的肉切得方方正正的一块一块地叉着吃。他不像是在宴饮吃肉，反而像是在开坛做法。贾诩最不乐意见一个人离群:“诸葛妖精儿，干嘛呢？看我们一帮老头子不顺眼啦？”诸葛亮笑:“不敢。”曹操说:“来！喝酒！”贾诩给诸葛亮斟酒，诸葛亮只是笑着摇摇头。郭嘉晃着酒杯斜靠着柱子:“陈年的杜康酒，便是宫里也不多见。”荀攸说:“主人有言，宾客当从。”程昱也说:“诸葛这般便不够大气了！”荀彧说:“你们也别难为孩子。”他又转头对诸葛亮说:“诸葛也该给诸位些面子。”诸葛亮笑:“喝酒伤身。”曹冲说:“人家不愿意，你们也别难为。”曹操说:“喝酒暖身，使人忘忧啊！”诸葛亮拍了拍曹冲的脑袋:“积水成渊。”我说:“你们别跟他废话！他不听人的。死性子。”贾诩笑:“怕不是妖鬼怕酒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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