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回 温夫人和颜问心事 冷公主厉色审情案
上回书说到，君铠因与玉篌生了龃龉，一路离了皇城回至魁兕山。正心烦意乱、茶饭不思、辗转难眠之时，忽听得有人叩门，便不悦问道：“那个？不知我已睡下了么！”
门外之人呵呵一笑，道：“连你娘亲也不给开门么？”
君铠踌躇片刻，起身开门，胡思蓉正要举步进来，忽举起团扇掩着鼻子倒退了两步，笑骂道：“嗳哟哟，我在山家庄里二十多年了，见识过多少男儿铁卫的脏衣臭袜，也没臭成你这样的！说起来也是山家二爷、也是指了名要继承将军之职的，说出去不怕给人笑？”
君铠听言，揪着自个领口嗅了嗅，鼓嘴道：“甚么要紧，明日打水洗洗就是了。今日赶路累得慌，先睡了。”
“我倒瞧着你连衣裳都没脱，睡甚么？”胡思蓉一面笑着一面踏进屋来，顺势掩上了门。又行至桌前点上了油灯，施施然往桌边一坐，摇着团扇笑道，“此去金桓宫给太子贺寿，可有甚么趣事儿？”
君铠见胡思蓉如此，只得也对面坐下，含混道：“能有甚么趣事儿，不过吃酒打闹顽笑罢了。”
胡思蓉打量君铠一番，道：“人说知子莫若母，我难道瞧不出来你不寻常？纵咱们山家男儿自来是潇洒不羁的，可你那回外出回来竟不来向爹娘问安的？况且一到家就钻进自个儿屋里，不吃不喝也不洗澡，这可不是有甚么心事么？”
君铠向来是个藏不住心事的，将胡思蓉如此一说，不免垂了头，可思忖良久，终究说不出口。
胡思蓉静静地候了一阵，见他仍不答话，眼睛转了转，轻笑道：“既你不说，我倒有件旁的事儿——你可还记得孟山白家的那个女儿吗，乳名唤作烟儿的？”
君铠听言抬起了头，蹙着眉想了一阵，道：“记得不真切了，上回见她时我们也不过七八岁，她怎么了？”
胡思蓉微笑道：“上回见时七八岁，现下也十五六了，上月我回孟山去还见着了。女儿大了，出落得十分漂亮，自小读书习字，狠懂规矩，却又不是木讷呆板的大小姐模样，极讨人喜欢的。”
君铠听得疑惑，问道：“那……又如何？”
胡思蓉掩口笑道：“我的儿，娘这是在给你说亲呢！”
君铠一惊，跳起身来道：“甚么！我……我不娶亲！”
胡思蓉瞧他如此，却并不动声色，只淡淡道：“你急甚么？那家的孩子大了不成亲？你而今已经十七，你看看山家铁卫，多少男儿这个岁数都已经娶妻生子了？来日太子登基，你也要继承将军之职，莫非身边连个夫人都不带上？”
君铠听了这话，急得抓耳挠腮、有口难言，半晌也只能回嘴道：“我……我不想娶妻！”
胡思蓉望了君铠许久，轻叹一声，道：“铠儿，你此去金桓宫，可是生了甚么情情爱爱的故事儿？你而今大了，这话或许未必愿意同娘说。只是咱们家里只你姐姐一个女儿，她偏又是个英雄气概的，也不会同你说这话。你父亲哥哥更是抹不开面的，故而也只能我来问一问你了。”
君铠张了张口，却又缓缓闭上，仍不回话。
胡思蓉想了一想，又道：“这话若如此难以启齿，想必铠儿是喜欢上了甚么不该喜欢的人。这人在金桓宫里，要么是已许了人家的，要么是不能嫁人的。许了人家的，又叫你如此苦恼，想来或许是河家的二姑娘；不能嫁人的……大约就是入了阴家的霜公主了——为娘可猜着了？”
君铠看着胡思蓉的模样，忍不住长叹一声，道：“娘，你别猜了……都……都不是……”
胡思蓉见他如此，又思索一阵，忽地眉心一跳，问道：“铠儿莫非……喜欢上了男子？”
君铠未料着竟真的被胡思蓉猜到，一时不免错愕。胡思蓉瞧见他这般，心中已有了数，便又轻叹一声，问道：“这也不是甚么了不得的事……你且说说……是中意了那家的公子？”
君铠原想着胡思蓉得知此事定会发作大怒，却未料她竟如此平和，一时不免愣住，心下有些迟疑，想要讲实话说出，又恐怕实在不该。
胡思蓉见他踌躇，又道：“娘都这么问了，却还是不说？这情爱之事娘怎么说也是过来人了，还有甚么不知的？山家铁卫都是男儿，一时寂寞互相慰藉也是有的，那生来就只好南风、不能娶妻生子的，也是有的。
“大琰历来虽没有立男夫人的规矩，可究竟咱们山家不比皇家阳氏，你也不是太子霁霆，就算果真一辈子不娶妻生子，天下人也不会如何苛责。娘也是看你委实苦恼，故来与你开解一二。若果真你倾心了那家的男孩子，娘就使人去细细打听。要是家世清白人品上佳的，娘就把他接来山家庄，纵然给不了甚么名分，也绝不叫他委屈，你看可好？”
君铠怔怔地听了胡思蓉的一席话，讷讷问道：“娘……这话可当真？”
胡思蓉笑道：“娘何曾诓过你？你是娘的幺儿，你哥姐都已成了亲、也都立了战功。而今你渐渐大了，将来是要继任将军之职的，是咱们整个山家的门面，娘怎么能不替你操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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