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温良言诚劝执拗意 轻佻语戏闹忠厚情
上回书说到，皓月、小青与逸年三人正在外间说着该如何寻人去劝说君锦，忽有一女声在外头应道：“哟，这说的可不就是我么！”
三人忙转头去看，却见一名侍女打起帘子，跟着走入一个身形颀长、眉目含笑的女子，手上握着一只帕子正掩口轻笑。身上穿着一件水纹长裙，应着光线曲度变幻着波澜色彩，一看便知是极难得的料子，袖口处若隐若现可见一个河家纹样。
“笙姐姐也来了？”逸年忙拱着手迎了上去，笑问道，“上回去睦州不是说少则一个月、多则半年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皓月听言，便知眼前这人正是河家会首长女河玉笙，又仔细打量她一番，的确隐约看出些当年的影子，接着又听玉笙笑道：“快别提了，今年南边儿闹洪水，我先前买的几个庄子皆涝了，我才一去，庄子上的管事便一个个的过来找我哭。我听得心中烦，只说欠的都明年再算，这才摆脱了那事儿，暂且回来了。今儿过经过咱们山下，想着君锦快生了，便先上来看看，谁料才走到门外就听见你们在说甚么得找个她能听进去话的人来劝劝，却是出了甚么事儿了？”
逸年听言忙向玉笙道：“这两位是斗星谷的大祭司的徒弟，一位是圣巫女阴皓月、另一位是钦大嫂子家的妹妹蓝小青──这位是河会首家的大姑娘，河玉笙、笙大姑娘。”
三人听了介绍，互相见了礼，玉笙看着皓月，道：“你十岁与霁霆结唤契那回，我曾与宫中与你见过的，你可还记得？”
皓月笑答道：“自然记得，笙姑娘当时与笛姑娘一同去池边看鱼，地震时还险些掉进池子里去呢。”
玉笙笑着点点头，又问：“你自上回出谷之后，再没消息说你出来，今日来魁兕山却是为了甚么？”
皓月答道：“正是此事为难呢，我与师父于观天仪中算得锦大姑娘这一胎应选入阴家为巫，且天资极高，师父便授意我收她为徒。只是锦大姑娘心中十分不情愿，方才说话不对付，反惹恼了她，正不知该如何劝说呢！如今听笙大姑娘的意思，倒能去说和两句？”
玉笙听了转转眼珠，以帕子掩口笑道：“这倒是机缘巧合了，你们先去罢，我进去同君锦说说，不在话下。”
皓月与小青忙行礼道：“有劳笙大姑娘了。”
一时逸年将皓月与小青送出去，又迎着玉笙进了里间，见到君锦正侧卧着怄气垂泪，玉笙便笑着：“说话就要生产了，不说保重身子，还在这儿使性儿闹脾气，这那像是个要当娘的人？”
君锦一听，翻身起来见到玉笙，顿时转悲为喜，抹着眼泪笑道：“你怎么来了？”
玉笙笑着挨着床沿坐下，把方才等语又说了一遍，而后问道：“我已在外头见着阴皓月了，她说你竟不愿意让彤儿入阴家为巫，你这心中又是做的甚么盘算？”
君锦听言，一时又拧起眉来，沉声道：“你还不知我的心思？我一向最看不上他们阴家那些神神鬼鬼的，只是碍于祖上的规矩，不好多说甚么便是了。而今竟想把我的女儿也拉进去做甚么巫女，偏因那国教礼法我又不得拒绝，更可恶那阴皓月又软硬不吃，只恨得我没法！”
玉笙笑着摇摇头，伸着指头在君锦额上戳了一把，道：“人说一孕傻三年，这话真是不假，他们阴家既已选定了彤儿进去，你再怎么置气又有何用？”
“我自然知道没用！”君锦鼓着嘴道，“可我竟连气都不能一气了吗？”
玉笙摇头道：“事与愿违，心中难免有气，我自然明白。可你想想，这事本就没有转圜余地，你若欢天喜地地应了，将彤儿送去，那皓月将来对彤儿也好、彤儿对你也好、山阴两家也都好；可而今你如此赌气，皓月心中介意、彤儿心中也不乐意、再叫山阴两家因此结下个不大不小的梁子，岂非更得不偿失？”
君锦听言道：“如你所说，我竟还要在她面前装作些心甘情愿的样子来？她是个甚么东西？斗星谷又算甚么？我们山家为大琰死伤多少军士男儿，她们不过在那祭台上念念咒、跳跳神，便将功劳都揽了去，我却还要看着她的面子赔笑说软话？我可做不来！”
玉笙摇头叹道：“我与你相交多年，每每劝你收敛着性子些，你只不听。而今这事并非只关你一人，却又关系着你的彤儿乃至整个山阴两家，你还不肯为此委屈忍耐些？须知世事并非只如战场上刀剑来往，这太平盛世下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皆可能招致杀身之祸，那官场商场上的事，却比刀枪更能夺人命哩！”
君锦听了这话愈发不悦，赌气道：“你总是说我，而今我受了委屈，你不说替我分忧，还想着来借机教训我！我早说我就该一生戍守边关，不愿搅和这些朝局政事的，若非为了彤儿这一胎周全，我根本不会回庄上来！最后竟惹祸上身，真是越想越气！”
玉笙听了，拉过君锦的手，一面轻抚着安慰，一面柔声道：“我自然知道你性情如此，可是你也须知，你虽是山家儿女，生来要保家卫国，但既托生在这家族里头，便免不了这些云诡波谲的往来，这是你逃到边关去也逃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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