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郑钟泽第五次看见方舟欲言又止的表情时，终于忍不住出声道：“方舟，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方舟视线游移着，落在公交车的站牌上，吞吞吐吐道：“没……也不是一点都没……”
郑钟泽：“……你想说什么？”
方舟笑得十分尴尬：“我就是有点……惆怅。”
郑钟泽一头雾水。他怀疑方舟是不是晚上熬夜看小说来着，不然从哪个犄角旮旯拎出这么个词。
还没等他想出结果，远方已经出现了公交车的影子，人群“呼啦”一下子聚集了起来。郑钟泽道：“你先别惆怅了，公交车来了，再不往前排队就挤不上车了。”
正值学生放学的高峰期，学生沙丁鱼一般挤进公交车，险些将狭小的公交车挤爆。方舟艰难地扶住把手，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找到了落脚点，然而车开动时还是由于惯性趔趄了一下。
郑钟泽手疾眼快地拉住他，免得让他摔倒。
公交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公路上，车内摩肩接踵，彼此的呼吸仿佛就在耳边。方舟一手扶着把手，另一只手拉着郑钟泽的书包带，怔怔地发着呆。
看来是真的很惆怅。
郑钟泽盯着他的侧颜看了一会，突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方舟？”
“嗯？”方舟回过神，对上郑钟泽带着探寻的目光。
“是因为……成绩吗？”
方舟没有立即回答。等到下了车，他才闷声道：“是啊。”
断片太久，郑钟泽半天才反应过来方舟是在回答他的问题。
方舟踢着脚下的石子，道：“考得太烂了，都没脸回家见肖女士。”
他心里憋不住事，有什么想法都写在了脸上，一个考试成绩让他整整郁结了两天，本想着让这件事在自己的心里慢慢消化掉，事实证明，方舟还是太高估了自己的忍耐力。
郑钟泽开口问他，他就已经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倾吐的欲望。
“老郑……我从来没在成绩单的中下部分找过自己的名字，我知道一中里牛人很多，成绩好的数不胜数，但是我总以为，就算我不怎么用心去学，我也会是这群成绩好的人里……属于比较出色的那一群人。”
“结果你发现根本就不是这样，”郑钟泽说，“你不但名次不在前列，反而几乎要垫底，就算没真的垫底，这个成绩也远远在你的承受范围之外。”
方舟不好意思地笑了：“老郑你可真了解我。我不想太用功去学，总感觉……一旦整天钻进题海，就是在变相承认我智商不够用……没有影射谁的意思，我知道本质原因还是因为我懒。”
郑钟泽“嗯”一声，继续听他讲话。
方舟叹了口气，第一次面上显出了几分迷茫：“而且老郑你考得也太好了，我之前一直觉得，我和你的差距就只是在英语和语文两科上，我总是安慰自己，除去这两科，咱俩也没差多少。但是，我看了你的成绩以后，心情特别复杂，一方面是觉得老郑你这么厉害，我能有这么牛逼的朋友我也高兴。另一方面，我……和你的差距好大啊，总有一种不配做你朋友的感觉。”
“放屁。”郑钟泽皱眉，“你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
方舟抓了一把头发：“我是不是不适合学习啊。我本来就是个庸才，却一直好高骛远，把自己当成天才来看。”
郑钟泽骤然停住了脚步，面色沉重地转过身，紧盯着方舟的面孔，语气中带了些许的不悦：“所以呢，你打算就此放弃吗？”
方舟愣了一秒，急忙解释：“没有。”
“你弄清楚好高骛远这个词的含义了吗，就用在自己的身上？”郑钟泽眉头紧锁，“我看了你的成绩，数理化都不低，地理也不是很难看，为什么剩下的科目都那么惨？方舟你说实话，政治历史你是考前什么时候开始背的？”
方舟视线躲闪：“就……考前……”
“考前一晚对吧？撑死两晚。”没等他回答完，郑钟泽已经给出了答案，“语文英语你背了吗？”
这次还没等方舟开口，郑钟泽便道：“完全没背。因为你觉得自己从初中开始就不擅长这两科，所以到了高中，理算当然地这两门课没有什么考好的必要。方舟，你看一眼自己的所作所为，还觉得自己能考好吗？”
方舟被他说得越来越心虚，在郑钟泽面前又不敢嘴硬，只得垂下视线盯着地面。
“百分之五十的努力想换回百分之二百的成果，是你疯了还是老天爷疯了？当努力只换回百分之五十的结果时，你开始怀疑自己，给自己找了个‘不适合学习’的借口，想安逸又想要成绩，方舟，你什么都想要。可是鱼和熊掌不能兼得，我们都不是神，不可能上嘴唇一搭下嘴唇就能呼风唤雨。”
方舟抿紧了嘴唇，听着他继续说：“哪有什么天才，世界上智商超过180的屈指可数，剩下的都是普通人，你打游戏的时候人家在做题，你疯玩的时候人家在背书，就这么简单。你只是不想努力，又不想让自己心里过不去，对吧？”
方舟被他说中了所有心事，低着头踢着脚边的石子，过了许久，他才抬起头，看着郑钟泽略带愠怒的面孔，自嘲地笑了一声：“老郑，你真是……一针见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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