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四章-心安处】
那一日，瓢泼的雷雨间白蛟化龙，引万人朝拜。而后雨过天晴，巍峨的倒天山显现出来，天上甚至还出现了彩虹，怎么看都是祥瑞，山顶上的旅客惊喜不已，越发觉得那龙果然是真神降临，顺带对着指点他们的年轻人热络起来，纷纷道谢攀谈起来。
“小兄弟真是厉害，怎么称呼？”
“是不是在哪里修行的高人？年纪轻轻气度不凡，真是一表人才！”
……
年轻人极有礼貌，一一鞠躬，回道：“大家客气了，我叫冯莫离，今年19，刚考完大学，是来还愿的。”
“所以那个帮白久封了正的人，是你老爸蒋离转世的？”凤凰抱着手臂倚在门边，啧啧称奇，“但白久到底是怎么回来的？这些年我们探查过百千遍，那条小白蛇一点灵力都没有，居然真的是他啊？”
“嗯，我在地府见过我爸原来的模样，跟那个年轻人一模一样。”蒋藏弓铺开木桌上的茶具，开始洗杯子煮茶，“至于师娘是怎么回来的……反正我现在是没胆子去问，要不你去？”
“……”凤凰瞅了一眼簟竹掩映的里间小院，呵呵了两声，“搅人好事天打雷劈，我会被张尺素炖成鸡汤的，不去不去。”
蒋藏弓笑笑没吭声，凤凰也就沉默着看他摆弄那些杯杯罐罐。
六重天里当然是没有这些东西的，自从来了人间，凤凰见识了不少新鲜东西，电脑、手机、智能家居、无人驾驶汽车……每一样都好玩的很，让他颇有点乐不思蜀。
其实现在外面喝茶都是一粒小小的茶丸，加点凉水就能化开，自加热，还不用过滤，口感也很好。但蒋藏弓还是很坚持自己泡茶，把每一次喝茶都搞得很有仪式感，用他的话来说，就是“什么都快了，就什么都没意思了”。
这些年他们两个也会下山，但主要还是守在这里陪着张尺素，毕竟泽漆藤黄照顾下生活起居还行，实在没法指望他俩能跟张尺素聊到一起去，如今既然白久回来了……
“过几日，我们就出去旅游吧。”蒋藏弓把一杯微黄清透的茶递了过来，提议道，“我老爸都转世了，之前的凤凰白泽搞不好也……你不想去看看吗？”
“去。”凤凰接过茶一饮而尽，“要是他们过得好，我也算安心。”
“……牛嚼牡丹。”蒋藏弓简直心疼那杯好茶，“老是这种喝法，你还不如买自热茶丸。”
“我不，你弄啥我喝啥。”凤凰嘿嘿一笑，“要不你这么大阵仗煮茶，连个对饮的人都没，多可怜。”
凤凰如今已经长开了，越发美得雌雄莫辨起来，他在人间惯常扎着高马尾，穿简单的T恤和牛仔裤，红酒一样色泽的眼睛若晴空烈火，多看几眼都像是会被溺毙其中。
“差点忘了，这个送你。”蒋藏弓把一边的背包拖过来，从里面掏出了一样东西，“这次出去得到的，颜色配你，你自己看弄个什么戴吧。”
那是一枚小巧的鸽血红宝石，玲珑剔透，美得夺目。
凤凰拿到礼物，立刻开心了，宝石在他掌心滴溜溜转了一圈，幻化出一个小小金圈，串成一个耳坠，被他小心地佩上了耳垂。
黑发红眸，衬着一点血色晶莹。
蒋藏弓觉得自己微微恍了下神，像被那红入了心，噬了魂，渗入血脉，撩拨得心脏躁动，掌心微凉。
人间八月，芳菲艳绝。
张尺素睁开眼时，只觉昏沉，意识是混沌的，全身是酸软的，没有半分力气。
屋子里的空调轻微作响，满室恰到好处的凉意。
“……白久？”
“嗯。”身边人原本侧身支着手肘看他，闻声便俯过来将他搂进怀里，“我在。”
张尺素眨眨眼，仿佛终于从一场大梦里醒了过来，触到了真实的温度和肌肤，所有的空都被填满，所有迷离的梦境都失去了诱惑。
重逢当天他们究竟是怎么回到通天峰上，又怎么关起门来一言不发纠缠到一起……胡天胡地了好几日的，张尺素已经记不清了。他心中或许有千万问题，但哪个大抵都比不上以眼以唇，以手以身确认一切并非幻觉来得重要。
这世间最深的喜悦，应是山穷水尽，忽然柳暗花明；是遍寻不见，却能失而复得。
他到底是等着了。
“二……十年啊。”张尺素手指在白久脊背上扣紧，眼圈又渐渐红了，“那蠢蛇既然真是你，怎的还要咬我！？连个梦也不肯托一个！让我枯等二十年！”
“魂魄能转生，亦非我所料。”白久道，“阴山底创世元尊的力量消散了……与我对抗的神力消失，我的神识似乎受到感召，来到了人间。”
“但我投生为白蛇，并无往昔记忆，力量也像是被锁在身体深处，这一次乘云上天，全是凭着本能行事，若不化龙，大概也就散入轮回，继续转世去了。”
“对不起，小晴。”白久用力抱住怀里的人，抱歉道，“没能早点想起你。”
张尺素哼了声：“对不起就不必了，算上三百年前东海上的那一次，你已经毁约把我独自扔下两次了，事不过三知不知道？再有下回，我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白久沉默片刻，道，“你也骗过我的。”
张尺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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