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九头蛇
肉体凡胎羽化登仙，当经过九道天雷，死中求生，才有资格登上仙界，长生不老。
千万年来，人类上下求索，追逐长生和力量。有人苦苦挣扎，有人不死不休，每个个体虽然都渺小又脆弱，但他们一代一代，从无到有，竟也能从人到仙神，可窥前生后世，可探万物因果。
但飞升的“仙”和“人”之间，除了寿数和力量外，究竟有什么本质的不同呢？
张尺素靠在青寰山后山的深潭边，撕了截衣袖，草草捆了一下胳膊上半臂长的伤口，望了眼雷云滚滚的天，抓紧时间坐下来开始调整内息。
第一道天雷劈下来的时候，他一剑已经刺了出去，但结果如何……他也并不知道。
那道雷劈了他们两个，然而等他恢复意识的时候，地上已经只剩了他一人。
往好里想，是阿苍被劈成飞灰了，往坏里想，就是对方逃了。
当然，还是逃了的可能性比较大，毕竟传闻九道雷劫是由弱到强，连他张尺素都没给劈死的天雷，想把一个身份诡谲的阿苍给劈成灰，的确不太可能。
但阿苍大概目前也没能力做什么，否则不会放他好好醒过来，而且这几天都不见踪影。山心临死前的那一下，应该真的对阿苍造成了不小的损伤。
张尺素环视了一圈，忍不住叹气。
这个地方，是他和白久初遇的地方，昔年生满了梨花，小径上落英缤纷，美而安静，如今也只剩疮痍遍地，看不出分毫曾经的意境。
白久。
白久啊。
青寰山毁了，人间遭了秧，我没能干掉阿苍，还被这不该来的天雷追着劈……你说我还能回廓天界去找你吗？
现在不知道阿苍躲到哪里去了，我的师尊、师兄下落不明，头上悬着雷劫……如此这般，周遭好像一个活物也无，而我，就像孤零零待在这行将毁灭的此方世界中，等着最终时刻的降临。
“唉，毁了啊。”调息完毕，张尺素从衣襟里捏出一枚焦黑的尾羽，无可奈何地摇了摇，看着黑乎乎的碎屑落下来，“这可是真完蛋了。”
那是临行前，凤凰给他的，说是将来他想回廓天界，烧了羽毛就能联系上凤凰。结果不知道是在哪道雷里头，直接给劈焦了。
不过要是没有这枚尾羽，他现在小命在不在，估计也还难说呢。
这几日，他生扛过了七道天雷，自己也能明显感觉到一次比一次难捱。结界、符咒、凤凰尾羽……能用的都用了，自身也伤得不轻，某次结界被劈开的瞬间，他几乎都觉得自己丹田一片混乱，就要跟着灰飞烟灭了。
下一次，还能靠山魄硬抗拼一拼，但是下下次呢？
九道天雷最后一道飞升雷劫，凡人与仙神之间的天堑，他该怎么应付？
张尺素只能苦笑了。
“早晴。”潭水方向忽然有声音响起，张尺素一惊，立刻站起身来望过去，就看见他的师尊——林寒江自寒潭边朝他走过来。
“师尊！？”张尺素大喜过望，“您没事？”
“站住。”林寒江微微皱眉，“你……突破了渡劫期？”
“是。”张尺素不知林寒江为何神色严肃，只好停在原地，“弟子机缘巧合……也不知是为何就引来了雷劫。”
林寒江望了他手里的剑一眼，很快将目光移开：“雷劫第几道了？”
“七道了。”
“你随我来。”林寒江负手转身，“有个地方或能助你成功渡劫飞升。”
“等等，师尊。”张尺素跟上去，“师兄他……”
“先不提那些。”林寒江并未回头，“成功飞升才是正事。”
“……是。”
说话间他们已到了潭水附近，林寒江并未犹豫，径自踏入水面：“早晴跟上。”
他身为渡劫期的大能，渡水如履平地，衣角也没沾湿半分。
“……”张尺素站在水边，盯着师尊的背影，到底是没跟上去，而是沉声问道，“你是什么人？”
水面上的林寒江回过身，而后朝他一笑。
潭水跟着扭曲躁动起来，咕嘟咕嘟的气泡和漩涡之后，“林寒江”的身体扭曲起来，形如某种软体动物，紧跟着，水面下冒出了一头巨兽，长长的脖颈连着那个“林寒江”的头，说不出的形容可怖。
这是什么？人头蛇！？
“哗啦啦！”接连的水声之后，又有数个蛇首自水下昂起，每一个上面都有一颗人头，一一数去，竟有九头之多。
——巨大的九头蛇，却每一个头上都是一张人脸，活像个杂交的怪物。
张尺素定了定神，认出除了林寒江之外，那些人脸里还有他所认识的……青莲观几个修为高的大能，剩下那些认不出的，有一个青面獠牙，有些像他当年在水底遇见过的鲛人。
那个潭底的诡异阵法浮现在脑海里，形如眼睛的图案，此刻张尺素忽然全都明白了。
重瞳之形……那不就是阿苍吗！
他竟然那么早……那么早就在青寰山上布了大阵，捕获吸食水底生灵，而青莲观境界超凡的那么多大能修士，竟然没有一人发觉！！
这个自称“神”的阿苍，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修真界的第一大观眼皮底下，让人间生灵涂炭，尸僵遍地！？
他甚至杀了林寒江！
张尺素觉得自己喉咙发涩，很像想哭却哭不出来的那种感觉。他自回到青寰山，无论是看到人魂大阵，还是遍地残垣，都未曾放弃希望。因为他潜意识觉得，师尊已是人间屈指可数的强大修士，不会有事。所以有师尊护着，师兄也应当是安然无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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