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人障】
因为顾雪婀的事，林寒江不敢掉以轻心，因此一口气发出了数道召集灵符，把青莲观里闭关的、静修的……几乎所有的弟子都聚集了回来，打算彻查青寰山。
他甚至又加固了封山大阵，如今的青寰山，是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出不去，彻彻底底成了跟人间隔绝的一座孤峰。
失踪了好些天的祁所雅也来了，虽然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但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林寒江不清楚那怪异的长虫究竟怎么回事，只能要求弟子们清查各处，如有发现不正常的地方，立刻禀报。众弟子应了，正要散去，林寒江心里忽然一跳。
——那怪虫既然能无声无息侵入身体，控制人的神志，就连他，要不是靠近顾雪婀也察觉不出来对方早已死亡。那，他观里的这些弟子，会不会？
那些低眉顺眼、毕恭毕敬的弟子们，是不是实际上已非活人？
“都站住。”林寒江开口，同时缓缓走下高处，进入人群间，“我青莲观自创立至今千余年，匡扶人间正义，恪守本心，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一边说，一边仔细辨认身边的气息，但别说是杀气，所有人都正常至极，他找不到半分异常。
一切太平，但这太平却显得很虚假。
他如今灵力难以为继，没有闲暇放出神识再去探查山下的情况，是以他也无从得知，青寰山脚下究竟成了一副什么模样——人间几乎沦为炼狱，尸僵随处可见，而无数生灵的灵气被强行吸取出来，汩汩流向了青寰山。
这座昔年的仙家之地，甚至在他全然不知的情况下，就成了助纣为虐的一环。
祁所雅站在离林寒江稍远的地方，强行抵抗着身体深处传来的战栗感，手指掐进掌心，抠出了丝丝血色。
“师父啊，你这样可不好。”有声音自脑海中响起，“弄伤自己我可会心疼的。”
“……”祁所雅闭上眼，沉默。
他还没完全搞明白阿苍说的“哺仙族”是个什么东西，却已经真切地明白，这具身体已经被侵占控制，成了一个可悲的附庸——他亲手捡回来并养大的徒弟，原来并非胆小怕生，只是始终蛰伏着，勾勒着可怕的阴谋。
如今，阿苍不知道在他身体里种下了什么，已然能够操控他的反应，换言之，对方要他生，他就能生，要他死，他就能死，要他乖顺如女子地张开双腿，他便也只能张开双腿——等待抗拒不得的侵入。
阿苍似乎在与他的交-合中汲取了大量的灵力，近来越发显得境界深不可测，而他身心俱伤，只想死了干净，几乎连拿剑的念头都没了。
什么天梯，修行，成仙……祁所雅有些绝望地想，那跟我还有什么关系呢？
幸亏阿素已经不在了……若他还在，见我如今……
“唉，林寒江好像发现不对头了。”阿苍的声音忽然再次响起，“虽然很可惜，但我不能留他了，免得他坏我的事。”
“师父啊，那既然是你的师尊，你就亲自动手，送他上路吧。”
祁所雅心里一惊，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感觉眼前一阵眩晕。
——他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权。
另一边，张尺素与白泽在东海之上道别，自行御剑前往青寰山。
他也不知道自己心里究竟是什么滋味儿……上一次来这里，他跟着师父师兄弟们一起，在蓬莱岛上遇到了很多事，最后他进了观星塔，被白初带走，万万没想到再回来，这里已经成了一座废墟。
参天的野草和破败的建筑，在远处莹白灿然的天梯映衬下，尤为显得苍凉。
令张尺素意外的是，那把半黑半透的诡谲长剑与他的相性程度非常好……人常言千金易得宝剑难求，他们剑修，兵器趁手最为重要，修行才能事半功倍。而眼下看来，这把不知来历的“凶兵”，通他心意，知他所求，竟像是天生为他量身定制的一般。
他凭剑跨越茫茫东海，朝着青寰山的方向疾驰而去。
他脚下碧波万顷，细细看去，无数黑色长虫聚集于白浪之下，似乎想一拥而上攻击张尺素，却被什么压制住了而不敢，只能眼睁睁看着这蕴藏了纯净强大灵力的剑修倏忽远去。
天地间悲鸣弥漫，不知来处，亦无可解脱。
“小雅，你说这后山有什么？”林寒江站定在后山的深潭边，负手而立，叹道，“青寰山的后山一直是灵兽和鲛族的地盘，几代观主都不曾干涉过此地，我也是头一遭来到这里……”
祁所雅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站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师尊……”
那声音极其颤抖，像是被什么压抑着，硬生生挤出来一般。林寒江微诧，正要转身，忽然背后祁所雅抬手狠狠将他推向了寒潭！
这变故来得太快，身边只有一贯信赖的徒弟，林寒江毫无防备，被推了个正着。但他境界在那，立刻就提气转身，稳稳停在了寒潭水面上：“小雅？”
祁所雅站在岸边，眸色支离破碎，有些绝望地望着他。
林寒江心底一震，正要掐诀——
几乎就是同时，原本静寂若死的寒潭中忽然蹿出一条水链，顷刻间缠住了林寒江，猛地将他拽入了潭水的漩涡里！
涌动的潭水如同吃人的恶兽，并不把渡劫期的大能放在眼里，仿佛再厉害的修士，在它面前，也到底还是脆弱的人类，未经飞升，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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