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长生劫
人间的史书上记载，某朝年间，著名的仙山青寰脚下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绝症，感染者意识全无，身体死亡，却还能到处奔跑撕咬，什么都吃，同类相残，被咬到的正常人也会受到传染，可怖至极，名为“尸僵”。
几大修仙世家派遣弟子前往青寰山剿灭妖邪，却几乎全是有去无回。人间的皇帝对此束手无策，平日里享受供养的“仙师”“”高人“们同样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怪病不断蔓延，世上生灵涂炭。
后来，有位受宠的仙师给皇帝献上了一个蒲团，声称曾有飞升之人用过此物，只要每日在上面打坐，就可汲取仙气，长生不老，疫病不侵。皇帝大喜，珍藏用之，甚至拆取其中的蒲草与爱妃宠臣熬水服用。
不多日，皇宫之中尸僵爆发，人界彻底陷入混乱，史称——“长生之祸”。
封山大阵启动的第十八日。
林寒江已经能感觉到自身灵力难支，然而天上的滚滚黑雷却毫无散去的意思。相反，它们不断地试探攻击，似乎这山上有什么大凶之物，逼得它们要与之不死不休。
两相角力，总有一方要退让——或者，被击败。
因为不知原因的雷群侵袭，青寰山周围灵力紊乱，原本夏日时节，山上竟然飘起了飞雪，还越下越大。林寒江从祠堂门口朝外望去，就见到顾雪婀依然跪在那里，几乎快被埋成个雪人。
天地苍茫，树影林间，伶仃的女子身影就像无依的石碑，无声，却惊心动魄。
林寒江站了一会儿，撩起道袍，迈出了门槛。
他踏雪无痕，片絮不沾，顷刻间就站到了顾雪婀的身前，问道：“你跪了这么久，图什么呢？”
“说实话，金鹏山庄的事林某也很费解，但顾小姐，这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能有一个明白的交代的，青寰山也……”
那个“也”字未落，林寒江目光一凝，骤然抽剑后退，数道剑芒挥出，削掉了顾雪婀的半截头颅。
女子的尸体里没有血液，滚落的头盖里飞快地窜出几条黑色的长虫，林寒江五指凭空抓拢，那几条长虫便多数成了齑粉，只剩一条被圈进了透明的空气屏障中，飘到了林寒江的面前。
靠近了看，那黑色的虫子并不是实体，而是由“气”凝聚而成，它在空气球里挣扎翻腾了一会儿，似乎是觉得逃不出去了，便团成了一团，化成一捧黑烟，消失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在他这个渡劫期的大能跟前来去自如？
更令人不解的是，即使这样近的距离，林寒江没感受到丝毫邪恶之气，一切都是祥和安宁的，跟青莲观平时的氛围没有任何不同。
但，这种东西……如何可能是无害的？
方才，他靠近顾雪婀，才发觉对方已经没有生命迹象了——因为，根本感知不到丝毫灵魄的存在。
人不可能脱离灵魄而活着，哪怕是高阶修士能施展离魂之术，也不会生息全无，更不要说顾雪婀根本没达到那个修为境界。
事有反常必为妖，所以林寒江在那个瞬间感受到杀意，立刻就拔剑了。毫不容情劈裂了女子的头颅，果不其然那其中已经空了。
只是他当真不能理解，这种能啃食人大脑血液，还能操控宿主的东西，为何感受不出丝毫的邪恶气息？为何顾雪婀在祠堂外跪了那么久，他毫无所觉？
林寒江忽然顿住了脚步。
这些鬼东西既然能够无声无息附身顾雪婀，是不是青寰山上，已经遍藏了这些东西？会不会天上乌云滚雷不散……也跟这些东西有关？？？
“……一把破剑，谁知道它代表了啥？”载天殿外，浑身流光溢彩的凤凰王看着张尺素手里的黑剑，不屑道，“你就因为这么个破玩意，惹白久生那么大气？”
他上次闹别扭把金冠给扔了，如今黑发素净净地盘着，在张尺素看来，其实还顺眼不少——当然了，如果此人能把晃眼的一身七彩给换掉，会更好。
因为张尺素执意要走，白久发火封了羲和殿，且整天神龙见首不见尾，完全拒绝跟张尺素交流。白初跟哥哥一脉同心，自然不会来搭理他，至于旁的人，更不会在这时候来触龙君霉头，只有一个凤凰，天生反骨喜欢逆流而行，别人都避之不及，就他偏偏要来寻张尺素说话。
“……也不是。”张尺素叹了口气，“我的家……师门，师兄弟，师父，都在人间，我之前昏迷的时候，就像是附在什么人的身上，看见了很危险的画面。”
“我可以割舍他们，但不能对他们见死不救……”张尺素望着廓天界的流云飞霞，低声说，“我喜欢白久，愿意为了他离开人界，终生待在这里……可就像你们要守护这里一样，我们凡人，也有些东西不能退让啊。“
“我就是羡慕你们能结契。”凤凰舔了舔自己手指，“这种时候，就算白久再生气，再绝情，有结契的印在，你们生生世世都是一对儿……多好。”
“白泽将军他……嗯，我也不知道该说啥。”张尺素感觉劝也徒劳，索性直说道，“他不想拖累你，我猜你也知道，但是不想接受。”
“他想那么多，有屁用。”凤凰哼了声，“傻子来了，我不跟你聊天了，你自己保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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