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唤雨
“蓬莱山庄的老庄主，昔年不惜自毁灵力，设同灵渡帮儿子进阶。如今他若在天有灵，见到如此惨状，怕是不得安宁了。”祁所雅边走边叹气，“也不知究竟是何人如此心狠手辣，要灭他满门。”
张尺素没吭声，他记得这事，当年还当八卦给白久讲过。
一晃五十年过去，八卦里的人做了古，听八卦的人则分了散了，了无痕迹。
说来，蓬莱山庄也是修真界的世家之一了，东海仙岛源远流长，岛上草木茂盛，灵兽随处可见。老庄主死后，继任的庄主天资平平，虽然他父亲设了同灵渡助他修行，但后续效果欠佳，是以导致近些年来，山庄式微，已不复百年前的风光。
但即使如此，毕竟基础在那，一夕之间遭此大祸，实在让人唏嘘。
众人绕过弯曲的小径，迎面是一大片开阔的高台，高台上矗立着十数座高塔，为首的那个有九层半，正是有名的“观星台”。
《蓬莱本纪》有云，蓬莱山庄观星之塔，取“九九”之极数，塔为九层过半，不足十层，以龙骨凤血浇筑，每层嵌有9枚南海鲛珠，顶层有门名曰“归”，修为够高的有缘人入内，则可勘前生来世，可知万物造化。
而唱歌的女子，正坐在塔门前，白衣胜雪，怀里抱着一颗头颅。
那颗头颅似乎还很新鲜，鲜血染了女子半身，女子却毫无所觉，抱着那颗头温柔地唱着小曲，恍若怀里的东西，是她的全部世界。
接着，她像是被脚步声惊动，停止了歌声，有些惊慌地抱紧头颅，望向了这边。
那可真是个极其……美丽的姑娘。
她奇异地将纯真无辜与妖冶妍丽融为了一体，虽是一身素白，眼角却涂着红色的妆容，额间甚至还贴有花钿——像皇宫里流行的那种血晕妆或者斜红妆。
张尺素下山不多，也知道那种妆一般都是皇族配礼服参加大典的，惯常不会用来搭配素色的衣服，但眼前这个女子，她的眉眼似乎能够完全压住过分艳丽的妆容，使其变成自身的点缀。
“阿弥陀佛。”南山寺方丈笑了笑，“诸君可是连自己是谁都不记得了？”
这话讽刺意味浓厚，方才看呆的人回过神儿来，顿时难堪至极。
“你们是谁？是你们杀光了蓬莱山庄的人吗？”那女子看清了人，登时收敛了害怕的神色，抱着头站起来，姿态极优雅，“是你们杀了我夫君吗？”
她说话间把那颗头颅调转了方向，人群中顿时有人失声道：“那……那不是蓬莱山庄庄主的头吗！？”
“这是我的夫君。”女子微微一笑，把脸贴上那个脏污的头颅，喃喃道，“可是他怎么死了呢，你们为什么要杀他？他都来不及看到我们的孩子出世了……”
这场景实在诡异，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该如何是好。
各大修真门派平日里不怎么往来，所以蓬莱庄主究竟何时娶了妻，甚至连孩子都要有了，谁也不知道。
半晌，林寒江开口了：“夫人，庄主非我等所杀，还请节哀。”
“林观主，你未免太过妇人之心。”南山寺方丈凉凉插嘴，“一个岛的人都死绝了，就她毫发无伤，你如何认定她就是庄主夫人，不是处心积虑的凶手？”
“山心方丈，林某并未多言。”林寒江淡淡顶了回去，“在下只是陈述庄主之死与我等无关，不然依方丈的意思，要对怀着身孕的女子下手？”
“夫君全家都死了，还活着有什么意思？”山心呵呵一笑，手掌一翻托出一团红莲佛火，“不如就让贫僧看看，女施主是真的无辜，还是装疯卖傻！”
“收起你见鬼的佛火。”张尺素忽然拔出了剑，拦在了山心与那女子之间，“南山寺一贯以杀止杀，行事乖戾，或是有贵寺自己的想法，外人不便置喙。但如今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人，倒像是心里有鬼了？”
那方丈山心是元婴后期，张尺素是元婴初期，两人境界虽然听起来差不多，实则初期与后期之间还隔着短则百年长则数百年的差距。要真打起来，张尺素实在占不到什么便宜。
但……他只是觉得那女子面对山心，有些倨傲地抬起脸的样子，一瞬间，让他想起了白久。
又冷淡，又美丽，带着九天之上俯瞰众生的孤芳。
这种错误的移情让他鬼迷了心窍，想也不想直接拦了出来。
“早晴。”林寒江淡淡打了个圆场，“未有定论之前，莫要妄测，方丈也只是说说而已，退后罢。”
“……是。”
山心却不肯罢休：“林观主既然纵容弟子包庇嫌疑人，就给我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如何？”他一边气势汹汹地逼问，一边忽然扬手，一枚袖箭倏忽窜出，射-向了观星塔下的白衣女子！
“小心！”张尺素没想到有此一变，脱口喊道，“小……”
听到声音的女子本能地侧过身子望向张尺素这边，那枚原本朝着胸口方向的袖箭就不偏不倚地擦过她的手臂，带出了一片晕红。
“卑鄙！”张尺素怒道。
忽然，一直沉默无声的金鹏山庄人群里，十几只鲲鹏鸟都躁动起来，它们扇着翅膀，嘶哑地鸣叫起来，似乎被什么刺激了，想振翅而起。
林寒江皱起眉，正想说什么，却觉得周遭都暗了下来，抬头一看，才发现不知何时，浓密的雨云聚拢了过来，闪着雷的云层厚重低沉，眼看就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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