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浮尸
传闻，东海是登仙之处，千万年来沟通着神人两界的天梯，就筑在这片汪洋里。
祁所雅闭关没用多久，他基础扎实，自是毫无悬念地成功进阶元婴。林寒江对此很是满意，着人打点好行装，就带着一众弟子下山赴约东海密会了。
临行前，张尺素提着剑站在山门前等祁所雅——他师兄的徒弟实在是太缠人了，不过下个山，也需要絮絮叨叨那么久吗？
阿苍修行天分不错，性格却有些阴郁，上山好些年了，除了跟祁所雅亲近，别人都不肯理。张尺素百无聊赖地瞅着阿苍跟祁所雅道别，心想，收个这么婆婆妈妈的徒弟，都不够麻烦的……
阿苍忽然扭过头盯了他一眼，张尺素一愣，一时没反应过来那个眼神。
——似乎遍布厌恶与仇视的目光。
被瞪的张尺素有点儿莫名，我哪儿惹到他了？干嘛一副苦大仇深的样子？
正想着，祁所雅走了过来：“走罢。”
“哦。”张尺素跟着转过身，仍然感觉到灼灼的目光盯着他的后背，无奈道，“师兄，你这个徒弟也忒恋恋不舍了点。”
祁所雅闻言回了下头，阿苍碰到他的目光，立刻天真无邪地一笑，挥了挥手。
“他内向惯了，留他自己在观里他害怕而已。”祁所雅也挥了挥手，转过身来，“没事，慢慢习惯吧，我也不可能一辈子陪着他。”
张尺素随口开了个玩笑：“我看他倒是很想一辈子跟在师兄旁边。”
“我要是有什么人是想一辈子陪着的……”祁所雅笑了笑，“那也只有是你了，阿素。”
“……”张尺素呆了呆，他也不是个屁都不懂的小孩儿了，不是辨别不出别人的感情。可是这话乍听有点儿像告白诉衷肠，但硬要往师兄弟情深上靠，似乎也不是不可以。于是他假笑了声，道，“师兄又把我当十几岁的小孩儿了。”
祁所雅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是啊，你小时候多可爱，怎么这么快就长大了呢。”
张尺素没吭声，心里却有点儿抗拒如此亲昵的行为——之前还没什么，听完刚才那句话，顿时就觉得以后应该跟师兄保持距离。
他在白久那栽的跟头太狠，几百年都不想再碰感情这回事了。
“咱们御剑吧，早点赶上师父他们。”张尺素祭出佩剑，先行跳了上去，“走。”
修士们赶路奇快，青莲观的人们不出两日已经到了东海岸边，正巧邂逅了准备渡海的金鹏山庄诸人、剑阁的修士和南山寺僧侣等，各家例行寒暄，而后各自上船。
蓬莱山庄在东海里的一座岛屿上，乘船前往的途中，可以看见浪涛汹涌的海面上，白色的、巨大而恢弘的天梯巍然矗立于天地间，若隐若现，高入云霄。
这道天梯，凡人看不见，修为低的人也看不见，境界越高，看得越清晰。
张尺素也是头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见天梯，森然的白色上泛着金光，让他想起那些屠龙的故事和传说……想起很久之前的某个夜里，白久曾一身血迹地掐着他的脖子，想要他死。
——那是异族尸骨堆砌而成的功勋，每一寸都鲜血淋漓。
身边的人都在七嘴八舌讨论着天梯的造化之工，期待着早日修好天梯，早日飞升登临仙界，只有他沉默地盯着海水，不争气地想念丢下他的人。
“好像不太对……”祁所雅靠近过来，小声说，“阿素，你有没有闻到什么怪味儿？”
“啊？什么？”张尺素一直在走神，全然状况外，“什么怪味儿？”
“就……铁锈一样……”祁所雅吸吸鼻子，“好像是血腥味儿？可是大海里为什么会有这种味道？”
船舱里的林寒江霍然睁开双眼，沉声道：“所有人拿好武器，我们弃船。”
众人弃了船只，御剑上天的时候才发现，祁所雅所说的“血腥味儿”到底是因为什么——前方，靠近蓬莱岛的水域，密密麻麻浮满了尸体，有些已经浮肿溃烂，血色染红了海面，无数凶残的水生物在这里撕咬吞噬，如同沉默地举办了一场血肉盛宴。
有些承受力差的，已经受不了侧脸干呕起来。
“师父。”张尺素沉默地盯着越来越近的陆地，开口道，“先别落地。”
虽然与岸边还隔着不短的距离，但他觉得身前一凉，像是有什么透骨而隐秘的杀意被山魄识别，传递到了他的身上，让他觉得那静寂的地面上，潜伏着什么令人心慌的危险。
林寒江并没有问他为什么，只是慢下了速度。另外一边，金鹏山庄的修士们已经抢先抵达了岸边，他们驯养的鲲鹏鸟也都跟着哗啦啦地飞落在主人臂膀上。
那落地的脚步声，就恍若某种信号——
顷刻间，原本安静的草丛间、树冠里、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角落和缝隙中，甚至于海水与陆地相接的地方，涌出了无数的蛇！
“天！”青莲观里有人惊呼道，“怎么会有这么多蛇！”
潮水一般的蛇群密密麻麻挤满了视野，受惊的鲲鹏鸟尖鸣着开始掠杀反击，但虽然有天敌的食物链做前提，金鹏山庄的人依然左支右拙，落在下风。
没办法，蛇实在太多了，而且个个都是疯了一样无差别攻击，葬身鲲鹏之口对它们来说毫无可惧，前面的死了，后面的补上。而且那么多的数量，又哪里是几十只鲲鹏能搞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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