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质问
饶是白笺竹再神通广大，他怕是也没想到过，有朝一日张尺素会用“跟你有什么关系”这句话来怼他。
论年纪，他实在活了很久很久……从破壳到长出爪子花了五百年，从蛟变成龙花了八百年，然后，在长角、正式成年成为角龙之前，他遇到了张尺素。
这个少年人追着他，缠着他，而他从心烦眼烦，到无可无不可，再到怦然心动直至最后泥足深陷……好像才用了短短几年。
这在他漫长的生命中，实在只是一个眨眼的工夫，太短了，快得有些不可思议。
人类的一生太短暂了，哪怕是修士，修成金丹、大乘，只要没有飞升成仙，一样不过是多几百年光阴而已。所以最早的时候，他当真是不想与这些蝼蚁般的凡人扯上什么关系。
若不是受伤被迫选了一处灵力充盈的山峰休养，他不会遇到张尺素，更不会有后来那些纠缠。他不会爱上一个凡人，不会因此一次次忤逆族里长老的意思，大概也不会落得今日的境地。
然而——在他们不在一起的二百多年光阴里，以前只看着他、只肯哄着他、曾赶了三天三夜的路只为让他尝一尝西域雪提酒的人，如今竟然问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小晴眼里心里，放在第一个的，已经不再是他了吗？
当第二日中午、蒋藏弓狼狈不堪地爬完最后一节台阶的时候，险些因为欣喜若狂摔倒，再原路滚下去。
而他那位喜怒无常的神棍师父，就站在几步远的地方，盯着虚空发呆，丝毫没有纡尊降贵来扶他一把的意思。
师父啊！虽然我很不争气跪了一天一宿让你等到了大中午，但教育不是应该以鼓励为主吗！你理都不理我是嫌弃吗！QAQ
悲催的小蒋同学内心戏丰富，原本觉得自己半死不活好歹坚持上来了，山顶上的张尺素就算不会笑脸相迎给他一个拥抱，至少也该夸夸他“我知道你行的”……电视剧里不都是这么演的吗！？
可惜现实往往都不能佐证童话，反而还要捅上一刀。
虽然他很想爬过去拽住师父的裤脚，声泪俱下地增加一下存在感，奈何实在是太累太疼，精神一放松，竟然就趴地上直接昏睡过去了。
而另一边的张尺素，倒不是故意摆架子……他是真没注意到蒋藏弓上来。
因为之前他的一句“我自己的徒弟，我想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前一刻还一脸理所当然要求他去睡觉的人，脸色忽然就变了。
——诚然，白笺竹始终端着一张没有表情的冷脸，高兴不高兴根本没有啥变化，但是那个瞬间，张尺素就是知道，对方很不、很不高兴。
嗯……好像还有点儿难过。
可是为什么啊？
当时白笺竹垂下眼，一声不吭地转身走了，留下张尺素怼人一时爽，事后悔成狗。虽然这事最开始就是白笺竹出言不逊，但不知怎的，张尺素原本心里的那点不痛快，在看到对方垂下眼睫转身离开的时候，全都化成了柔软的心疼。
神特么的柔软！他从来没想过自己居然会有这种娘里娘气的情绪！但一时竟然找不到更合适的词来形容心里那种感觉……就是那种“他犯了什么错我都能不计较只要他开心”的恋！爱！脑！晚期！
不过内里再怎么疯狂吐槽，到底没拉下老脸追上去喊人，只好继续站在原地，琢磨怎么自己找个台阶下。
“……不对啊，他生气了万一走了怎么办？”后知后觉的张神棍忽然想到了某种坑爹的可能性，毕竟白笺竹出现得蹊跷，若是要走，怕是也没人能拦得住，“不行，还是回去看看……哎？？”
就这么着，迈步准备回观里的某人，终于晚八村地发现了昏在地上的便宜徒弟。
藤黄和泽漆已经都回了不知观，见张尺素扛着蒋藏弓回来，连忙上去帮忙。
好在，蒋藏弓虽然膝盖手臂手掌额头都是青紫和血痕，但并没有大碍，只是累得狠了一时醒不过来。对此，张尺素也觉得很诧异，8100层台阶，别说带着寸山印了，轻装上阵的普通人这么一天一宿跪下来，说不好都会伤了筋骨，这小子居然没事，也算是不易，搞不好还真是个有机缘的。
“居士，蒋师兄没事了，休息休息就会好的。”泽漆拿了个药罐子给蒋藏弓的伤处抹药，“外伤敷两天就好了，居士也早点回去歇一歇吧。”
“嗯。”张尺素停顿了一下，佯装不经意地问了句，“上午见了白先生了吗？”
泽漆和藤黄齐齐摇头：“不曾见过。”
“……”不会真走了吧？
左右蒋藏弓无事，张尺素便也坐不下去了，嘱咐了一番，就一个人回后院去了。
剩下藤黄和泽漆面面相觑几秒，忽然一起笑了：“我看，居士真的很紧张那位白先生呢。”
“那位先生不知道什么来历，真的很强，也难怪居士会对他另眼相待。”
泽漆压低声音，小声道：“我之前听族里长老说，黑瞳带金是上神徽记……”
“别瞎说，上神怎么会待在人间。”藤黄撇撇嘴，“传说里天梯盖成之后，所有仙神都回天界了，你不知道吗。”
“你也说是传说嘛。”泽漆嘻嘻一笑，“谁也没见过天梯啥样，而且这几百年里，凡间一个飞升成仙的都没有，咱们族里的大妖檀紫，修行上千年了，按理说早该成仙了，偏生雷劫都不落一个，他一直觉得是自己德行不够道行不深呢，依我看，根本就没有什么天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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