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裂开绿色的枝叶，爬山虎荡漾着从榕树间泻下的风，卷起浪涛于海面，淅淅沥沥，云布其上，间歇中堪为平板玻璃镌上流淌泡沫。
气泡升腾，焰色并未吞吐完全，便被移开，橡胶手套嵌入磨砂玻璃的凹陷处，动作轻轻重复两遍，伴着水流予以的哗响，黏连在皮肤间的劣质橡胶才被褪下。
“下次记得敲门。”
“生怕你这些宝贝东西被糟蹋——被举报？”对方特地换了种说法，“要我说，临时处理也来不……”
乒呤乓啷一阵脆响，那满桌散乱的玻璃仪器就进了藤箱，调配好的那瓶也不偏不倚进了大衣里。
“无底洞啊……那这个大家伙呢？”他指了指铜制的仪器，物镜绽开，攀缘阶梯而上，而略微向上看，光径端着的雕花目镜也如约而至，“所以我说……你有必要完善一下安保……”
“不会有人找到这里来的。”
似是发觉有些不妥，他将试剂拿出来置于实验桌上——那新鲜的位于瓶中的液体应置于室温冷却，而不是受他的体温所影响。
“……这可还冒着白气呢”
算了，对方也只是挑挑眉，不用想也知道，他这种人的手定是满目疮痍的，这区区接近沸点的温度，真可谓“无足挂齿”。
“其实我找你来是说，教……”
“这次实验还算成功，不过……”
二人异口同声。
“不过，少了做临床实验的机会，能不能种出想要的植物还不一定。”
他拨回四散的镜片，合上倒置的目镜盖，扯过旁边的羊绒布铺在上面，老古董般的东西总算是有了点近现代的气息——不过那也是存于禁书中的光面相纸的图像所记载的。
曾以为最能付之一炬的木质纸浆，却成了流传最久的工具，功过皆用色素催成，刻在粗糙表面，纵然褪色，也不过是浅淡了些。
“你刚才说什么？”
“没事，就是教会那边……要找你这个‘文学老师’去做做思想教育。”
“什么东西……”
“比如教义？我也不清楚为什么不找牧师……”对方扯下书架上一本绣着烫金的书，托着书脊随意翻看，泛黄的纸张空无一物，“或者随便讲讲，只要不牵扯到非言论自由的部分就可以……”
“我明白了。”
“手写这些典籍不累么？”对方悻悻地放回去，料是清楚自己拿不到对方身上的显形药水，“还是说角色扮演成了乐趣，也想做个伏案工作者？”
“无聊做的。”
光线并未产生任何变化，只是墙上的挂钟已经走了半轮，身为记者的对方正正经经地坐在一旁从皮包里拿出《后启示录报》看，也没管那位科学家在实验桌上捣鼓什么。
——新天新地。
自从他们拿了特赦牌照，从大宇宙传送过来后，已经不知过了多少年月，新秩序逐渐建立，随着膨胀效应源源不断供给的物资，也伴着基础设施的修建与完备达到了一个平衡。
唯独与原先宇宙不同的，是停滞不前的科学。
乡野间的圣歌响起，不会长大的孩童一并用稚嫩之声歌颂神明，是天籁，也是至纯。
——看哪， 神的帐幕在人间。
“我该走了。”对方合上报纸，扣上羊毛毡帽，胸前别着的勋章被大衣勾落在地，正欲弯腰捡起，便被神不知鬼不觉踱过来的白大褂吓了一跳。
印象中这人就没有踏上过他门前的地毯，以至于那上面几乎都是自己的鞋印。
“等等我，外面……是什么天气？”
“天气？”似乎从他嘴里听到这话也不新奇，可对方还是夸张地挑了挑眉，“恒定19度，晴朗，但是没有阳光。”
“咳咳……我忘了。”宇宙自带的质能比似乎提供了这不需要煤电供暖的恒温，这也间接导致了比植物更高等些的生物几乎殆尽——自然，这也归功于基因库的封锁。
一切归于元状态，人们复又进入农耕时代。
田埂间冒着金黄的麦粒，不再有什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自然规律，但持续的能量供给让长势一片大好，稍大一点的孩子都能没在这浪花之中，扰动着静谧奔跑。
“麦田。”
“怎么，又想着你那转基因的研究了？”
“我只是在想，为何以前的大人们会让小孩子肆意践踏这些东西。”
“怎么了？反正——”
——一粒麦子死了，落在地上，结出许多新的籽粒来。
如今却不行了。
对方欲言又止，似乎捕捉到了那闷葫芦话里有话。
“行了，别出来太久了，你那堆宝贝玩意儿，没人看着可不好。”对方拍拍他的肩，绕过田埂道别。
薄茧遍生的手梳过麦穗，若远望则以为他在沉思，殊不知只是于趁人不注意时猛然掐下一根，一气呵成地装进上衣口袋。
“回去研究一下脱分化。”他面带微笑，看着远处发现了他不轨行为正气的跳脚的对方，反而更不要脸地补上一句，“下次记得提醒我带个铁锹，顺便把根挖出来研究研究。”
白色“风衣”荡起麦间的浪，金黄反照，似乎是有阳光。
“唉……这人……”对方低下头装作没看见刚才发生了什么，一不看路便显得有些漫无目的，冲撞着暖风便到了教堂前的场院。
倒也奇怪，愈是靠近这神圣的地方，那若有若无的圣歌背景音便愈发消减，今日的教堂意外地肃穆，红砖白瓦——不像中心教廷那样奢华，但却也是这篇区域内最为显眼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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