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凌寒
酒神见他大惊小怪，慢悠悠地说道：“实不相瞒，我不清楚顾生是否是我的前世。”
徐探清心中犹疑，不好直接下论断，问崔南钟道：“你怎么看？”
“一念既起，必有所执。”崔南钟道：“你有和梅女见过面吗？”
酒神道：“自然是有，不然我也不会知道这些。”
徐探清笑道：“那就好了，现在你把她找来，咱们当面问问她。”
“只是，”酒神犹豫，他惭疚，前世负心，令一女子苦苦守候百年，他道：“不知她在何处，不知她愿不愿意来见一面。”
徐探清道：“那容易。”他随即并起两根手指，揽出一道幽光，对着那道幽光念道：“幽鬼召来。”那幽光飞离徐探清的指尖，然后落到酒神肩上。
酒神问道：“是召唤法术？”
徐探清点头，说道：“召唤灵可以为你传达想见面的愿望。”一语未了，幽光冲入云霄。徐探清道：“找个茶寮坐坐吧。它很快会回来。”
一壶酽茶，三只茶杯。徐探清拈起杯子，慢啜一口，瞧了一眼云雾深深处，眉开眼笑道：“来了。”
一缕梅香入鼻，而后云气翻涌，在广袤的的天地之间，一束散漫的鬼气渐渐逼近。不多时，鬼气现出真身，面如芙蓉柳如眉，身姿纤纤，于秀眉之间凝着端庄。
酒神装作若无其事喝了口茶，不说话。
徐探清知他心思，就说道：“你是何人？”
“小女子姓凌字卿卿。”女子如实相答。
徐探清又道：“凌卿卿，你有何夙愿？”
凌卿卿似水的眸子缓缓流转到酒神的身上，而后又折回来，就这轻轻巧巧的一凝眄，仿佛就融化了一江春水似的哀愁，她道：“愿与顾郎再续前缘。”
徐探清也看了眼酒神，然后对凌卿卿说道：“你可知他不是顾生？”
凌卿卿道：“他就是。这样的眉，这样的眼，任凭斗转星移，白云苍狗，我依然能记得。”许是有些情急，她白玉似的脸庞上染出红晕。
徐探清语重心长道：“你本是梅树修炼成精，能修炼出人身，就是有天资的那一类。你何苦执着于此，不上仙阶？”
凌卿卿道：“人间有一句话，说愿此生终老温柔，白云不羡乡。卿卿与顾郎情深意重，是如何也不愿离开的。”
“你可知他是凡人，你是妖怪身亡。按照冥府的条例来说，你只要转一世畜生道，便可再世为人了。”
“卿卿忧心，在来世之来世，还能不能与顾郎再相遇。”
徐探清扶额，这女子一片痴心，他说什么，凌卿卿总有话语来对他。
“他是驱邪人，你知道吗？”半天不响的崔南钟骤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凌卿卿面上的红晕陡然消失了，并且，身子微微抖动，像是不敢相信的样子。她声音细小地问道：“我不知道。”
徐探清也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驱邪师是自由出入鬼界与人间的异类，他们同时存在于人群和鬼怪之中。为了避免两种不同的气对自身的伤害，从驱邪师修炼之初，就是不能允许驱邪师和鬼怪结合，不若此，他们只会彼此损耗，严重的会有无法到冥府转世。
凌卿卿显然是近来才找上酒神的。依照酒神的能力，除去凌卿卿，不能说是轻而易举，但也确实不用费心。酒神此番找他们调停，也是有不愿面对前世的意思。
凌卿卿垂首，像是在西风中被吹瘦的黄花。她抬眼时，眸子里蓄满了泪光。
“顾郎，你都不愿再瞧我一眼吗？”令她伤心的不是她再也不能和顾生长相守，而是她站在这里这么长时间，顾生连瞧都不会再瞧她一眼。
酒神沉默良久，说道：“上次你来找我，我就跟你挑明了。我不是顾生，即便他有可能是我的前世，但那也是前世了。前世之事前世毕，我不想再前生的旧事里缠杂不清。”
凌卿卿怔怔地望住酒神的脸，她发现酒神在跟她说话的时候他脸上毫无感情，就如同是在对着一个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
“我知道了。”她往三人一拜，说道：“我会放下所执。”说罢，她便要离去。
徐探清道：“你是去阴司吗？”
凌卿卿轻点螓首，言道：“顾郎，若真是有缘，我愿来生之来生，能与你苏州府明月桥头再相见。”
酒神方才说了那番话，心里也过意不去，看到凌卿卿情意绵绵的眼光，到底还是无法硬下心肠，含糊地嗯了一声。
凌卿卿听到这一声淡漠的回应，凄楚之色一扫而空，转身翩然离去。在数步之遥的地方，忽地一道光擒住凌卿卿，迅疾将其卷走。
徐探清一错眼，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结结巴巴地说道：“这..这，是什么人？”
崔南钟眉头微蹙，说道：“是夺走赵襄魂魄的那人。”
酒神道：“是被夺灵了。”
三人互相看了眼，徐探清道：“愣着作甚么，快追啊。”
云气叆叇，忽然之间，如有雨雪瀌瀌而来。崔南钟旋出一道灵光似氍毹一般挡在身前。徐探清挡着雨雪说道：“这是什么鬼怪法术？”
酒神凝成一道湛蓝的光线，劈开雨雪，说道：“是阵法。”又解释道：“这人是故意在我们面前将凌卿卿带走的，他是要引我们入阵。”
徐探清心道，什么毛病，自己一向是与人无尤，还被人设计陷害了，转而又想想，这里三个人都被困住了，也不一定是他得罪人了。若是就他和崔南钟，那八成是朱二娘挟机报复，但也说不上，朱二娘正去追问旧事，犯不着来迫害他们。
只剩酒神了。
徐探清冲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得罪什么人了？”
“记不清了，你还不如问我没得罪过什么人。”酒神的手心仍然有灵气涌出，四处汗漫。
徐探清想道，也对，以酒神张扬的性格，他竟然无法反驳，转首问崔南钟：“有无破解之法？”
崔南钟待要回答，但闻一声巨响，雨雪纷飞，灵气涣散，徐探清问道：“怎么回事？”
酒神一笑，他掌上的灵气徐徐回归，轻描淡写说道：“破解了。”他以自身的强悍的灵气直接把雨雪阵法给震碎了。
徐探清被他突然的动作给唬着了，也不禁吁一口气，和灵力高强的驱邪师在一起行动，就是有这个好处，不用担心发生危险。因为他们自会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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