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棠棣
崔南钟拽了一把徐探清的胳膊，没好气地说道：“还装睡呢。”
徐探清噗嗤一下笑出了声，半眯着的眼就睁开了，冲崔南钟道：“你看我演技高超吧？”
崔南钟瞥了他一眼，敷衍地说道：“厉害。”他游目四顾，发现这地窖亮堂堂的，不似在底下。他问道：“你让我饮下朱二娘别有用心的茶水，意在何处？”
徐探清笑道：“我原来是想找陈老三帮忙，他走了。我无人可找，这个朱二娘显然是不怀好意，我就顺水推舟，助她心想事成。”
“你将计就计，就不怕出了岔子？”崔南钟注视他。
徐探清搂住崔南钟的脖颈道：“这不是有你呢？化险为夷，不成问题。”
崔南钟眸色沉沉地看向徐探清。
徐探清立刻撒开了手，说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他悻悻地走开一两步，然后四处张望，嘀咕着：“这地窖不像寻常地窖，好像是一个地宫。”
他话才说完，眼前现出一条曲折的路径，有此一条，也仅有此一条。
崔南钟与徐探清对望一眼。徐探清道：“去看看？”
崔南钟默然点头。
这条路径幽长，徐探清和崔南钟走了许久才走到尽头。徐探清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禁呆了一呆，他掐了一把自己的面颊，望向崔南钟道：“这不是梦吧？”
视线所达的范围之内是一重重的高楼，耸起的屋脊如同金雕玉刻出来的，妖童媛女或是调笑，或是吃喝，脸上无一不露出欣然的笑容，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观。
崔南钟道：“你说呢？”
徐探清道：“朱二娘还挺有想法。”又道：“只是她把我们放到这里来作甚么？她难道不知道我们会看出这里的一切都是幻象吗？”
崔南钟思忖着，说道：“我虽未来过鬼市，但是听闻有人曾见海市蜃楼。据我看来，这儿和海市蜃楼有所相似。”
徐探清道：“可海市蜃楼完全可以用物理中的光学原理解释，大多是在海面或者沙漠里，所以才有这样的称呼。”
崔南钟漫无目的地瞧了一眼幻象造就的壮观景象，而后道：“地底亦有许多光。”
徐探清听明白了，只要地底足够广阔，那么，就可以人为地造出，就好像是有水管冲洒也能造出一道微小的彩虹。
幻象内传来嬉笑之声，徐探清奇道：“还有声音。”
崔南钟道：“我们进去，倒要看看有什么把戏。”
徐探清心里打了退堂鼓，说道：“你不是说不要莽撞的么？”
“这不是有我在么，”崔南钟唇角挂着恬淡的笑容，目光凝向徐探清。
有他在，万事莫怕。徐探清一念及此，有些心虚地睨着崔南钟，道：“好，我听你的。”
“黄金屋，颜如玉，千钟粟。”一只玉杯从楼上窗口掉落下来，遥遥地传出一句清朗的声音：“人生得意须尽欢。”
徐探清仰头，但见一条胳膊垂落，伏在另一条胳膊上的脸被青丝遮盖，看不出是何模样。
崔南钟也看了一眼，随后说：“走吧。”
他们进去的时候只看到一条**，两边皆是高墙，别无他路。徐探清和崔南钟越发细谨小心，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他们做出径直往里走的决定无疑是鲁莽而大胆的。
徐探清讶异道：“这是？”
金光灿灿的银钱、珠宝，成山似的堆在眼前的箱子里，徐探清感到了由衷的喜悦。他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么多的钱财活生生地摆在他的面前。他侧耳细听，这些钱财前仆后继地叫嚷着快带我回去、快带我回去，我的主人。
徐探清情不自禁地就伸手要去拿，被另一只手中途捉住。徐探清茫然看向崔南钟，眼睛里都闪着绿光，道：“快看，都是钱哪。”
崔南钟屈指弹了一下徐探清的脑门。
徐探清顿时觉得疼极了，再睁开眼一看，金银珠宝都不见，反而是黑乎乎的块垒形状，紧接着它们像蜡烛被置于烈日之下一般融化了，还发出了浓烈的恶臭味道。
徐探清急忙捏住鼻子，皱紧了眉头，怪腔怪调地问说：“这是什么呀？”
崔南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仿佛是在讥嘲他的无知，说到：“排泄物。”
“哈？”徐探清震惊地又瞥了一下，连忙贴着墙壁，避开了那堆东西，手还拽着崔南钟的袖口，说道：“快走快走。”
“走去哪儿？”
“当然是...”徐探清回首，崔南钟正眉眼弯弯地看着他。崔南钟总是板着个脸，露出的笑容也是一星半点，从来没有如此明净而开朗的笑容。他本就相貌出众，墨似的长发被紧致地扎就，显现出光洁的额头，额头下是一张如工笔画的俊美相貌。
这一笑，更是风致无双。徐探清愣了一愣，说道：“当然是走远点。”
崔南钟抬手抚着徐探清的唇角，眸子深情，连声音都比平日温柔，他轻声道：“走远点是到哪里去？”
声音像是携带了无数的电流，均匀地穿过徐探清的每一个细胞，徐探清觉得身上酥酥麻麻的。他低着头，说不出话来，就听到一声清越的笑声，宛如月下盛开的满树桃花。
“崔南钟。”徐探清望向崔南钟，忽然察觉到身边的景致变成了月夜，他与崔南钟在亭榭下，亭榭边上开着一树一树的桃花，微风细细，几片桃花凋落湖水中，乘着流水徐徐远去。
淡淡的月光在此刻为朦胧的情意添上一笔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崔南钟轻轻地嗯了一声，仿佛在等他接下来的话。
徐探清才要开口，骤然间一阵狂风大作，吹散了满树的桃花，再也不见安宁的景象。他再睁眼看，哪里还有那个温柔的崔南钟，还是那个板着脸的崔道长。
崔南钟道：“你又入迷障了。”眉头微微轩起，问道：“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徐探清摸了摸脸颊，果然有点烫。他眼神闪烁道：“没什么，就是太热。”
适时，冷风嗖嗖地穿过。
徐探清道：“别管我了。”就自个儿往前走了。
他这一通，崔南钟莫名所以，也只得跟着他向前走去。
流水似的白米细面从徐探清身边划过，他这回看清楚了，一眼都不多看就大步流星地前进。崔南钟道：“这一关倒是容易过。”太平盛世，贪财贪色的还有，贪口吃的也不值当了。
徐探清过了最后一关，就见到远处栽着一株两三米高的、花开繁密奇美的西府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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